看了约莫有两勘,谢氏过来了。柏冉正看的震惊呢,忙起身相迎,指着那卷书简道:“这是秦敷的手书?”秦敷,前朝遗贤,医术高超,救治百姓无数。新朝初建,需些名人雅士来贴金,高帝欲辟他做官,奈何此人脑子十分的死,号称是“便是身死殒命,也不做新朝官”,把高帝气个半死,一怒之下,下诏诛杀,还将他所着之书烧了个干净。
他为人倔强,那救死扶伤的名声却名垂青史,换个时空,他那身医术便是类似于华佗扁鹊的存在,那记载了许多病症详解的医书都被付之一炬,使多少人扼腕嗟叹。如今已过去百余年,谢氏竟还能搜罗到他的手书,难怪柏冉惊奇。
谢氏没觉得怎样,轻描淡写道:“这有什么难的。留心去找,总能找来。”
柏冉简直给跪,假土豪装得再像,在某些方面和真的还是有差距的。她估摸着,自己要做到如她娘这般“视富贵宝物如粪土”,恐怕还需数十年。有些东西,还真是生在了秉性之中,难以磨灭的。
谢氏见她发愣,便将手搁她脑袋上揉了两下,道:“发什么呆?你若是喜欢,拿去看就是了。”
柏冉讪讪的笑了笑:“我就是拿去,也不过叶公好龙罢了。”
谢氏便没再多言。这么一打岔,柏冉倒记起个事,问道:“阿娘,近些年各家送来的礼单还留着罢?”
“自然,要做回礼参照的。”谢氏奇怪她怎么问起这个。柏冉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道:“我想看看。”
“你想看什么?”谢氏倚在细软的隐囊上看着她笑道:“近两年的礼单便装了好几匣子了,拣起来也颇费事。”他们家亲友多,一年收的礼就好有几百件,回礼略少些,但也少不到哪里去。
柏冉没经过这些事,自然不知道,听谢氏这么一说,果然颇费事,不由便蹙起眉来。
“你先说说要看什么,我些许记得。”
柏冉眼睛一亮,那倒好,也省了她统计归类,直接就问了:“阿翁从前做过大司马,按说军中也该有人的,怎地这些年,儿没见过几个。便想从礼单上看看。”
说到这里,谢氏就明白她想看什么了,凡事绕不过一个李子,面上再是疏远,若是有瓜葛,总得在年节时的礼上做文章,不特是贵重的,但必是用了心的。
谢氏低头想了片刻,道:“京中有骠骑将军与卫将军,京外几个校尉,还有不少将军,虽无大礼,却都或别出心裁,或恰逢时候,很是计较过的。”
聪明人间说话不必太明白,柏冉听完就秒懂。临淄侯果然是隐了一部分势力的。她原还琢磨,是将国家部队收归,到某些要紧关头拿来用一用,还是自己养一批大头兵出来——他们家有个不算小的侯国,养几个号称是护卫的大头兵兵犯法——现在半点儿不用纠结了。
☆、第19章 十九
手上虽然没兵,但也算可以间接操控部分军队了,柏冉稍稍安心了点。大头兵就不养了,养大头兵很贵的,劳民伤财。
现在的重点问题是如何使那些阿翁隐藏的将军们也能听她的使唤。柏冉很懂得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也很懂得在什么样的位置,就要做什么样的事。
不过,要让那些沙场上一路血拼出来的将军听她这没什么实质建树的小孩指挥,眼下看来是不可能的,暂且可以放一放。话说,不管其他人怎么样,执金吾柏义辅是肯听她几句的,金吾卫相当于皇城布防警卫军,在京城地界上,柏冉暂时也能高枕无忧。
晚饭过后,柏冉慢吞吞地踱去临淄侯那里,把她和谢氏商议出来的想法一说,临淄侯略略考虑,便同意了:“说与你阿娘知道。”他本也有一番计较,不过既然柏冉自己提出来了,他不会打回就是了。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置也是好的,日后便是闯祸,也有自己收拾的本事。
柏冉倒不知临淄侯想了什么,见他答应了,才笑道:“就是孙儿与阿娘商量的。”她起初没说是与谢氏共商的结果,是留一道线儿,若是阿翁不允,也免得阿娘听说后尴尬。
临淄侯瞥了她一眼,想的倒是周到。伸手从书案上扒拉出几道奏章给她当家庭作业:“明早送回来,还要呈陛下御览的。”
柏冉双手接过,退下去写了。
第二日一早,交回了皇帝的奏章与她写的心得,见解,柏冉跨上马,领着一群仆从,照旧到闵老头那里去学习文化知识。闵老头觉得自己的青春全挥洒在柏冉这里了,申请明年要出京游历:“你已逐渐上手庶务,至多到十二,你阿翁便会为你谋一出身,你需好好准备才是。旁的,这数年下来,你学得已很有样子,够用了。”
任他苦口婆心,柏冉表示不放行,躬身恭敬道:“学生小有所成,正该奉养先生。”哪都别去,好好在京城呆着。闵老头是个路痴,且出门还不爱带晚辈或弟子,在这多事之秋,万一迷路,被哪个居心叵测的藩王哄走了怎么办?
闵老头拍案:“师命怎可违!”
“学生直言极谏,望先生纳之。”
闵老头就着坐榻一歪身体,表示不爱听,你快改口。柏冉装作不懂,垂手出来,到门口还嘱咐闵老头的老管家:“先生似是乏了,正在小憩,老翁莫去扰他。”
老管家欣慰道:“大郎有心。”
里面装睡的闵老头:这小孩真讨厌!
过了大约月余,陈氏太夫人,陈羡之的祖母郑国夫人要做八十大寿。柏氏自然也收到邀请了。介于郑国夫人的辈分与陈氏眼下也是有实权的,去的人不少,临淄侯、谢氏和柏冉都去赴宴了。
到了陈府,柏冉随着临淄侯,谢氏入后院和贵妇人们一处闲聊。
屋子里炭盆烧得通红,暖融融的,夫人们皆都解下大氅,坐到一处说着近日京中有什么新鲜事,又有谁家添人了,哪家与人联姻了。女人天性八卦,到哪都不变。说着说着,便有人旁敲侧击的问起柏冉来。
谢氏笑道:“依旧跟着山潜先生念书。十分顽皮也是先生好性子,才肯教她。”
众人就各种夸柏冉聪明好学,话题慢慢的就往柏冉婚事上挪去,玩笑着道“不知哪家淑女,可堪为配。”
夏氏左右看看,见众人都支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方含着笑意,微微扬声道:“可惜我家没有适龄的女孩,不然私底下也要厚着脸皮求一求了。”
众人心便提起来了,说亲可没有说的如此直白的,幸好她家没人,不然是答应还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