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清思睁开眼,眸光中的寒凉隐隐有融化开的潮湿:“嗯,失败了。”
洪绡轻叹一声,不禁想到自身。
百纳心法也是一门极厉害的心法,可修行得越深,越厉害,便越容易内力冲突,搭上性命。
可洪绡仍旧修行了。
她拜师的时候,年纪已经不算小,身子却差得要命。
她是流民的遗女,母亲在怀着她时受尽了苦头,身子本就虚弱得紧,因而洪绡出生时,便有着先天不足。后来跟着家人四处奔波,挨饿受冻。师父从前道,初遇见洪绡时,她身子佝偻,面黄肌瘦,好似骷髅一般。
这样的身子骨,又有多少修行天分呢?
尽管在师父的悉心调理下,洪绡的身子日渐转好,可是先天的一些缺憾,却再无法修补。倘若修行寻常功法,终其一生,也休想有所成就。
师父道,纵使洪绡不修行内力,她仍旧将洪绡当作弟子对待,保一世衣食无忧。
可洪绡义无反顾的修行起了百纳心法。
纵然自修行百纳心法的第一日便知道,未来会有怎样的后果,可洪绡仍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洪绡叹道:“以离姑娘的内力,原不需修这镇派心法,天下也难有人匹敌了。”她从前是别无选择,可离清思身为老掌门亲传弟子,岳离宫的大师姐,其修行的天分不言而喻,却要将自己卷进这危险里头,就多少有些不智了。
离清思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洪绡道:“离姑娘的秘籍,我定会全力寻找。眼下在岳离宫里头叨扰许久,这几日,差不多也该告辞了。”
离清思抬眼望她:“你走时,可向白清询问酉城客栈的情形。”
洪绡一头雾水,为什么离清思突然这般说?可再看离清思时,她已经躺回床榻,面朝着墙壁,一副再不会多说的模样。
洪绡按捺住向离清思询问的心思,上前为她拉好被褥,笑道:“此次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了。往后离姑娘加封掌门时,可莫忘了给我留一封请柬。”
她先前留在岳离宫里头,便是因为要将秘籍的事情当面与离清思说清。她向来是说走就走的性子,既然眼下此事已然了了,自然要开始她自己的行程。
大抵是因着大殿内的那一番遭遇,她现下迫不及待的想要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她想要去瞧瞧一丈红的墓,越发想要去确定,一丈红的生死。
洪绡走出房间,找到了白清,照着离清思的话,问了她。
白清满面茫然道:“酉城客栈中?客栈中能有什么事?”继而缓慢回想起那前后的事情:“我们在酉城中驻扎时,大抵是七月出头的样子,那时候我们住的是岳离宫名下的一处宅院,也算是据点之一。起先我们收了一封匿名信,说那蝰蛇盯上了咱们的镇派心法。可巧那时候见了神机门气势汹汹,说寻着了蝰蛇的踪迹……这事情发生得凑巧,我们便也起了警惕。”
“我们与神机门素无仇怨,他们门派中事也不便干预。”
“也就在那时候,大师姐中了相思姑娘所说的‘桃李不言’。”白清皱眉道:“那毒好生厉害,大师姐每一餐饭,必然是用银针一一探过……竟然无法探出。”
“我们正一筹莫展之际,便听得神机门来人竟然全军覆灭在那知府府中……后来听得消息道,杀灭神机门人的,是什么神偷,官府里的人大多对江湖了解甚少,我们听得消息,那些人许多中了毒,又有几人中蛇毒而死,地上的黑蛇,却是神机门养的。能令神机门养的黑蛇倒戈相向,那人的本事,实在是厉害之极。我们当下便推测,当日与神机门对上的,极可能是雪上飞鸿与一丈红二人。那给大师姐下毒之人,极可能是一丈红。”
洪绡面上的神情有些微妙,雪上飞鸿和一丈红这两个名字总是时时刻刻被江湖人划拉在一起,可又有谁知道,她们两人已经五年不曾在一起了呢。
“自五年前起,一丈红便深居简出,莫说是我们,便是些贩售消息的势力也无从查探她的消息。我们听了这样的消息,立时便启程前往乌城,大师姐脚程快,先我们一步去了。我们刚到乌城,还不及探查,大师姐便已经回来,道酉城之中出了事,让咱们回去。”
“我们连日赶回酉城,这一来一回不过三四日的功夫,酉城的据点竟已然更头换面。” 白清面上挣扎了一番,终于叹道:“大师姐念着同门之谊,不愿与二师姐扯破脸,说是同门相争,传出去难看。大师姐传书给二师姐,那书信未走几日,便收了二师姐亲笔,请大师姐夜间入府一谈。我们虽觉蹊跷,却也仗着大师姐武艺,便是出了意外,大师姐要走,也没人拦得住。”后头的事情,她便不再说了,洪绡大略也猜到些。
洪绡笑道:“江湖里头的事情,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下不得定论,谁晓得别人手里留着什么保命的法子呢。”
白清道:“我们若早明白洪姑娘这道理便好了。”
洪绡劝慰道:“从前你们便是知道,也未必信。前些年青云门死了一个外门弟子,闹得整个江湖沸沸扬扬,直将凶手逼进了南疆那鬼地方,可着实羡煞了整个江湖。你们若学得我们一般,胆小怕死,又失了大派的风范了。”
白清苦笑道:“人外有人,我们从前实在太自鸣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