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用说了,一个窑厂、一个瓜子厂,天气这么热,这两个厂子里头都是大火炉,十有八九是中暑了。
岑济也纳闷,这农村人中暑不也是常有的事,怎么一个个这么大惊小怪的?
此时他也不多说,提起一个水桶在井里拎了半桶水就先去了窑厂,又让大黑蛋也拎了一桶去瓜子厂。
到了窑厂一看,好家伙,堆料厂的草棚子下面躺了一溜,细数下来竟有七个人,李克道拿着蒲扇在一旁给几个人轮流扇风。
麻蛋,自己这个啥也不懂的废材文科生,怎么还干起赤脚医生的活来。
“快!用手巾把子泡湿了给他们擦一擦!”岑济不由分说,直接就下了指令。
这时候也不管什么外行内行了,关键是得镇得住场子,眼下岑济就是在场这么多人的主心骨。
因此岑济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一点折扣都不打。
“刘队长和赵营长呢?”岑济扫了一眼围观人群,又伸手让他们散开,给地上的几人透透风。
“他们去河埂上割痧子草去了!”
陵谷人把中暑称之为起痧子,这痧子草就是专治起痧子的一味草药。
痧子草又名地耳草,平日生长在河埂、田阙附近。
说来也是奇怪,这种草的生长时期,刚好和夏天保持一致,天热就长,天凉就枯。
仿佛是老天爷看不下去穷苦人受罪,特意洒下的种子,农村人夏天去田里拔稗子除草的时候,总是随手割一把带回家。
洗干净后,放在门口晒一晒,过了晌午就收回家,要是家里人中了暑,就拿出来煮水。
略微放凉即可入口,青草味极浓,略带些苦味,入喉有回甘,一般下午喝了,晚上即可下床,一觉睡醒基本没什么大碍。
什么?你问为什么下午喝?
废话,难道大清早起来就中暑吗?
一番折腾下,躺倒的几个人都悠悠醒转,江坝生产队的蔡强胜嘴唇发白,额头汗珠细密密的一层,但精神头确实好了些,只是一个劲地找李克道要糖水喝。
“你怕是不要命了,这起痧子哪能喝糖水?这时候越是想喝,越是不能喝!”
李克道说的也是经验之谈,以往有人中暑后喝了糖水,结果汗越流越多,最后一命呜呼了。
“要喝些咸盐水才好!”
“是啊,前年干双抢的时候,我奶奶就让我喝两碗盐水再下田!”
周围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岑济被他们吵的脑瓜子疼,大手一挥:“拎茶壶过来,一人给一碗,等队长他们回来再给他们煮痧子水喝!”
说完,见地上躺着的几人已没什么大问题,便起身离开,往瓜子厂去了。
瓜子厂内也是一片混乱,周有才打着赤膊拼命吆喝:“都散开、散开,你们是要把他们都闷死吗!”
地上躺着九个人,比窑厂里还多两个,无它,瓜子厂毕竟是生产食品的,厂房封闭程度更高一些。
炉子一开,那必然温度更高,体感更闷,所以瓜子厂的活虽然比窑厂要轻松些,但人在里面却更容易中暑。
岑济进了瓜子厂,照旧是帮着大黑蛋提着水桶,往中暑的人身上擦擦凉水,又扶起他们灌了几口茶。
“唔—呕—”正忙活着,还有人爬起来吐了,旁边的人七手八脚过去帮忙。
“散开、散开,一吐就好!”周有才又扯着喉咙喊起来。
呕吐的人正是岑济的外公,眼下他脸色发白,身上汗水把地面都打湿了一片,整个人看上去着实虚弱。
“厂长,这样下去不得行啊!”
“是啊,今年天气这么热,在厂里上班比在田里还受罪!”
“唉,以往干双抢也没热倒这么多人呐。”
社员们这时候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渐渐地朝周有才围了过来。
周有才既是队长又是厂长,社员们只有个朴素的想法:你让我们干活可以,但千万别让我玩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