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啥梦?”
“就在这,就现在,我们在这建个超市、建个商场!”
岑济豪气干云,双手叉腰,仿佛眼前已经浮现出一幢大楼拔地而起,社员们在门前大排长龙的景象来。
“什么超四、超五?”
鲁求英一脸懵逼,这都从哪学来的新鲜词?
看着鲁求英茫然的样子,岑济一拍脑袋,是了,现在别说超市了,就是小商店还没在这片土地起步呢。
经过岑济一番描述,鲁求英才总算搞明白:“那不就是百货大楼嘛!”
一通解释下来,岑济算是知道什么叫“人无法理解自己没见过的事物”。
无论自己怎么讲商场的好处,鲁求英总能在百货大楼、供销社、门市部、代销店中找到类比,最终得出这个商场基本就是代销店类似物嘛。
“哎呀,这你光说老外都这么搞,那哪能行呢?老外这么搞就是对的吗?他们那是资本主义、修挣主义,我们和他们终归是不一样的!”
“时代总在发展嘛!报纸上都说了,广东那边都建设了特区,据说发展的挺好。”
“我是不信,什么时候大队没有了、公社没有了,那我就信这事情能办成。”
岑济听完也愣住了,因为从后来人的角度来看,这事情也就这一两年了。
很快这上个时代的遗产就要消失殆尽,曾经打破桎梏的创举会被束之高阁,最后淹没在一片花团锦簇之中。
这短暂扎进基层的根须,也将被齐根斩断,随之而来的无序与混乱,只会标注成“短暂的阵痛”,最终不得不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万物灵长们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场变革的余波,随着时间的流逝,影响愈发深远,直至几十年后,人们再想重建一座座堡垒时,只得望洋兴叹。
第二天一早,邱慧娟就在家里等消息,今天是预考放榜的日子。
预考很残酷,大概会刷下一半的考生,在农村,这个比例将会放大到六成以上。
她不敢去看,只是让父亲从县里带消息回来,岑济给她接了份“跃进造”汽水回来。
“我能考上吗?”
“能的,肯定能!”岑济剥了个枇杷递给她,枇杷是王可牛去山上摘的,不甜,甜的早被雀儿啄了。
本来岑济看他身上搞得泥巴糊赖的有些来气,可看在这小子还想着给自己送水果,还是让他在自家院子里打桶井水冲洗一下。
“娟儿,就是个考试而已,现在是预考,预考过后是高考,进了大学还有期中考、期末考,大学毕业又是论文答辩。”
“毕业了呢?进单位还得考,考什么?问得好,这以后的日子,就是社会给你出考卷,你照旧还是答题人!”
“不过社会这张试卷,就没有标准答案了,连考官也没有。”
说到这里,岑济站起了身,转而又否定了自己:“不,还是有阅卷人的,阅卷人就是我们这些老百姓!”
“你要是在单位里瞎胡搞,那我们就给你打零蛋,看你要不要脸,哈哈!”
岑济的贫嘴,让邱慧娟减轻了不少压力,噗嗤一声笑出来:“照你这么说,那我还得天天复习、天天考试!”
“可不就是这样嘛!考上大学就是干部了,他老人家可是老早就说了,什么叫工作?工作就是斗争。干部管理七条就是对你们说的!”
两人说说笑笑,全然没把院子里光着屁股洗沟子的王可牛当回事。
但王可牛不这么想,他昨天晚上的经历可太丰富了。
先是看到田二毛用弹弓打田大毛,结果射偏了,把一个女的给打了。
然后田二毛自己被吓尿了,尿还滴到别人碗里,接着田二毛刚下树没多久,就被田大毛逮到。
王可牛发誓,那是自己有生以来见过最高水平的打斗,不,应该说是单方面虐杀。
经过昨晚那么一闹,田二毛的光辉形象在跃进大队的毛孩子圈里已经荡然无存。
王可牛最终凭借去周能文家钻狗洞偷来的一把米,成功在刘拐子那兑换到了一大捧米花棒,巩固了自己在芙蓉生产队小屁孩心中的牢固地位。
更是在大家面前放出话来,今天还会给大家搞来代销店新到的把子糖(棒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