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山,去换盆水来吧。”赵宴时吩咐,“他爱出汗,晚点又打湿了。”
“好嘞。”伏山答应着忙去了。
赵宴时还是走近过去,看早已能描摹出的不安睡颜。
梁安不是没醒过,但也确实不算醒了。
他一直紧闭着眼睛,十分不安,浑身盗汗把衣裳床褥都打湿,偶尔无意识抓住胸口亵衣力气大到伤口沁透了血。
赵宴时在陪他。
时至深夜梁安会忽然叫他。
“宵行。”他叫。
一开始赵宴时以为他又在梦呓,像他不断呢喃着他父母兄妹一样,像是在说胡话。
等他倒完水慢慢走过去,才发现梁安直勾勾盯着他。
高热不退,梁安嘴唇苍白,脸色却透着诡异的红,眼睛湿漉漉雾蒙蒙的,不像往常一样总是亮晶晶的坚定。
“宵行……”他又叫了一遍。
回视他的人这才确认,他没在说胡话。
才刚好了没多长时间的人,比上次更虚弱可怜倒在了床上。
赵宴时缓缓坐在床边,由梁安亲手系上去的吉祥彩绳从腿上滑落摆动着。
围泉篝火是个谎言,赵宴时想。
但看着梁安又想,也或许正是他把彩绳系到了赵宴时和棒骨身上,所以才替他们两个蒙受此难而人狗平安。
“你好了吗?宵行。”梁安慢吞吞问。
赵宴时微微皱眉,他太熟悉梁安的行事作风,连梁安说话语气中极小变化也能察觉到。
梁安这句话说得软绵绵,不急促也不带着任何担忧忐忑,更像是……
忽然赵宴时欺进过去,两个人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梁安因发热而从身体里蒸腾出的热气。
梁安像是吓了一跳,只是瑟缩,又很快平静,眼睛骨碌来骨碌去依旧雾蒙蒙看着眼前的脸,赵宴时眯起眼睛盯着他,伏下身,接近,再接近,近到只要有人说话就会无比亲密的地步。
室内安静到能听见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赵宴时缓缓直起身,梁安已又闭上眼睛了。
他像是睡了,刚才醒了又像是赵宴时幻觉中的,他抬手探到梁安脸上,烫到他一向低温的手都轻抖一瞬。
白天大夫来看斟酌着话术,不敢把话说明白,赵宴时已准备好了带梁安回京,他知道,有人能救他。
夜里赵宴时站在梁安床边,眼睁睁看着他又醒来了。
“宵行,阿月呢?”梁安问他。
赵宴时不答,也答不出。
“瀚昀带酒了没有?他打了胜仗,得喝个一醉方休。”
“我还得叫他当心许慎一,我都饿了,师父的面还没煮好么?”
“我的剑呢?叫伏山把踏雪牵来,我得跟爹一起去。”
梁安眨眨眼笑一笑,又慢悠悠说:“你瞧见我大哥了吗?宵行,他一定很喜欢你的。”
赵宴时知道,他癔症了。
这种情况赵宴时曾在另一个人身上瞧见过,是他的母亲。
“宵行,你还疼吗?叫小兰看一看你吧。”梁安还在说,他应当是牵扯到了伤口疼了,表情很难看,但又像是没有知觉一样在说话,“等你好了,我带你去骑马,跟娘说一声,我得带上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