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的风又卷开了门,分明未至深夜,已阴沉到屋里点着灯也算不上明亮。
那句“你不怕吗”成了定住梁安的法术,在呼啸的狂风里连窗幔都在随风发出猎猎响声,而他动弹不得。
无论是手眼还是心肝,都凝在了这句话里。
梁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又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究竟是快乐还是悲伤,他无从分辨。
赵宴时冷静而平淡,他像是在狂浪中未受丁点波及的海浪本身,毫无预兆地淋湿梁安,使他在无从防备中盖顶窒息,却又从绝望中生出了摇摇欲坠的渴望。
若要拥抱他,指尖在触碰到皮肤的一瞬肯定是冷的,光滑的,贵不可及仿若这世间最昂贵的一匹绸缎,碰到都像是有稀世珍宝的光泽刺到了指尖令人不由自己躲闪。
但梁安的手还是放上去了,五指颤抖着,曲起又僵直着,轻缓落在丝滑如绸的肩膀上,顺着手臂,轻轻滑下,直至碰到了崎岖凸起的不规则的一道道疤痕。
已彻底成了狰狞样子,泛着一点点赤粉色新肉,在暗色中都刺目的白皙里,无比扎眼。
“宵行。”
梁安双手捧起他的手掌,被雨水淋湿的是赵宴时,但一滴滴在落水的却像是梁安。
赵宴时冷眼看他:“又可怜我了?”
梁安没被他的冷漠吓退,轻轻摇头,鼻尖的酸涩一路钻进心尖里,脏腑搅拧着翻涌。
直把所有无助与不安顶到喉咙里,梁安的脸侧倒在赵宴时的手心中。
“对不起。”他说。
赵宴时手心一紧,右手在一侧悄悄握紧,在不知所措中轻声冷笑。
“我想……”梁安拿下他的手,转而盯着他的眼睛,永远也不会认错的独属于赵宴时的独一无二的眼睛。
“我好像明白了。”梁安喃喃说道,“你再等等。”
这次换赵宴时没懂他在说什么,微微皱眉用了点力气抓住他的手:“在胡说什么?”
梁安摇头,又点头,没有回答赵宴时,更像是在肯定自己:“我很快会弄清楚。”
“王爷……”
声音戛然而止。
皎洁匆忙顿住偏头,停在外厅,抓紧手中的托盘:“小女莽撞。”
听见声音的一瞬间梁安的手瞬时抽出来,赵宴时紧皱双眉看着他。
“皎洁。”梁安不自在问好,“许久不见。”
皎洁像是刚看见他,微微福身一拜:“将军,前恩难报,如今又欠深恩。”
“不必谢我。”梁安抬手拦她,目光在她发顶闪动几下,闻见浅淡异香倒是舒服,待她抬头微微笑道:“是王爷不忍,非我功劳。”
赵宴时披上外衫过来,扫见皎洁手里的姜汤皱眉:“不必做这些。”
皎洁心里一慌,低声解释道:“沁园的春晓姑娘叮嘱了殿下不喜人打扰,是我自作主张,忧心殿下身子……”
“既有人提醒过,你又何必执意要做。”赵宴时不领情,看她一眼皱眉又道:“狂风未歇,你穿如此单薄?热汤你自饮去,不必管我。”
皎洁垂头,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脖颈,弧线优美,在灯光昏暗处也能瞧出十分风情,只着素衫罗裙与垂落下来的墨色发丝交映更是夺目,她身上带着奇异香味,淡淡飘到人鼻息间心里一暖。
她小心端着木盘,即便没看到她的脸也能从她身上看出无措失落的柔弱,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