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笑出来,被人刺伤,他连伤口都懒得理会,疼也忘了疼,只是提着剑来狠狠刺出去再收回来。
若死在此地,梁安想,那也是他应得的结果。
青州,青州……若只有毗邻南祁的青州如铁桶,那剩下三条短板又怎么挡住忽然涌来的湖水?
他本来……本来也以为淮州不会有问题的。
他从未想过,怎么会从未想过?
身旁人越慌乱越尖叫,梁安越沉默冷漠。
脑袋里麻木一片,梁安不敢再想更多,那么镜州呢,那么凉州呢……
东邦今日一来,可说是当头棒喝,敲响了梁安浑身上下的骨头,他不敢再有丝毫侥幸,又不知道这时候才想不该侥幸是否晚了。
他感受不到还在握着剑柄的手,如已失去知觉的木偶在不断挥出下一剑,全然没有察觉周围的形势已变了。
“将军!”
梁安一怔。
伏山气势汹汹一脚踹飞了只差寸许就砍在梁安身上的那把大刀,怒不可遏将人提起来,拳如砸瓜将对方打得满面是血,继而怒气冲冲对梁安喊道:“你咋个这么不小心嘛!”
看见伏山梁安尚未提起一口气,耳边又来。
“平南将军!”
梁安猛然回头,奉川王赵昕时笑意融融问候。
“山高水远不隔酒香,梁大人,当日应我在宿州府遥举三杯美酒敬我的诺言可做到了?”
局势再变。
梁安如大梦醒来,迎过去张开手,赵昕时早早准备好,与他交掌合握,分明只有几日缘分的两人今日一见如多年知己重逢。
“王爷。”梁安沉声叫道,说出来的话含着说不清的愧疚,“别无他法,多谢前来相助。”
这就是梁安想好的最后一着,伏山持印信所去之地不是京都,不是青州,是与淮州成夹角之势的凉州奉川。
如前所说,梁安与赵昕时不过数面之缘,但去奉川搬救兵是紧急之下梁安能想到的上策。
唯一问题,是奉川王赵昕时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没有京都旨意,王爷擅自率兵离开封地前来支援,懂得明哲保身的人都会拒绝。
但梁安尚且记得赵昕时君子言行,即便一路风霜坎坷嗟磨心志,可关于人,梁安仍深信自己识人不假。
在到淮州之前梁安不知战况,只能做最坏打算。
是城破还是冒风险叫赵昕时来援,梁安自有决断,若他没看错赵昕时,一切都有挽救余地。
赵昕时紧握他手,不甚在意笑道:“今日小王不远千里来讨酒吃,不拘宿州淮州,只要你梁靖之的酒,我都吃得。”
梁安神色凛然,重重点头:“事毕当以世间珍酒敬你!”
话至此处,梁安松手扬鞭,率自奉川赶来的凉州兵与淮州军将东邦人团团围住。
这一仗上,梁安赶来路上所思所想所盘算所设计全都落定,起承转合总归都落在胜果上。
剩下的,关于淮州中究竟谁做了实事,谁又成了毁堤蠹虫,总要查个清楚明白,绝不会轻巧放过。
再要紧的,就是欠下赵昕时的好酒,他须得深敬三杯,以谢重恩。
淮州,梁安难舒出胸口那一口气。
他眼神闪烁,有了不顾皇帝命令的更大胆的念头,从这一刻起,就是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