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很像她的父亲。
该欣慰的,该为此高兴的。
不安在她腹中如同嗜血魔鬼,将其中的肺腑五脏一点点蚕食干净,只剩了心悬在不见底深渊的上空,每跳动一下都仿佛要坠入其中。
赵敏时……
程子衿闭上眼睛,眼泪涌落。
我已……指望不得你了。
风帽遮掩着,懿央小心往后门去,时不时回头看身后有没有人跟踪。
“郡主?”
懿央沉默半晌,很快找回声音,拂开帽。
“莫先生。”
莫述见果然是她,上下扫量,关切道:“这么晚了,郡主去哪儿?身侧怎么连个伺候的也没有?”
他说着,话音转冷,大约是为下面人冷待了郡主生气。
懿央冷静道:“我心中憋闷,不过四处走走,因而扣了风帽本是不想叫人瞧见大惊小怪,不想先生这样利的眼,不过一眼便瞧出来了。”
“郡主说的哪里话?”莫述笑道,“说句不敬的,郡主也是小人自幼看着长大的,哪有认不出的道理?”
往日听这话,懿央只觉暖意,今日察觉莫述脸上的笑,口中的话都是假象后,一阵冷意从后脊滚来,令她一瑟。
这样一张笑意融融的脸,背后是毫不留情将人虐杀的残忍,尤其想到他这些年隐藏这样好,不曾察觉半点,更是五味杂陈。
莫述担心道:“这时节天冷,郡主单薄,怕是病了不好,我差人送郡主回房歇息。”
“莫先生。”懿央放缓声音,带了三分委屈,“整日闷在房中,我心中难受,从前父王常带我四处散心,如今只剩我一个,也想散散而已……”
她提起赵敏时也只是想警示莫述,听在莫述耳里却很是心软,想这孩子是想爹了。
这么长时间来,王妃和幼宁总不见好,他也忙里忙外关照不到,确实辛苦。
他退让两步,温声嘱咐道:“郡主切不可贪凉,我这就差人再送件衣裳来,四处走走也总该有个提灯的。”
说着他又想如此啰嗦始终不好,郡主是正经主子,也轮不着他一个做臣子的胡乱教育,往后得改了这毛病,再好的孩子以后越发尊贵,总得避让才是。
他如此想着,便松了口,不再多说。
懿央松一口气,刚走出去两步远。
又听他说:“郡主怕是思念王爷了,不必忧心,等王爷回宿,说不得万事有变,郡主也不再是郡主了呢。”
莫述笑笑,摇着扇子走了。
懿央汗毛倒竖,克制着脚步,总算挨近墙了才贴在上面,心跳快如擂鼓。
她张开手,露出其中一小截彩线编就的彩绳,想着从前和七皇叔见面时,他曾叮嘱的话,惊觉是否他早有预料。
如今想来,小皇叔不止一次暗示莫述非良善之人,在小皇叔去世前一段时间,他还曾叮嘱懿央,若有朝一日遇险,皎洁是可信之人。
由此,懿央才会第一时间想到去找皎洁帮忙。
想到赵宴时,懿央眼中含泪,待她知道消息时,皇叔遗体已被运往京都,她连去磕头送行的机会都没有。
小皇叔如同母亲说的一样,是个很好的人,他常常来府中陪伴她们姐妹,揪几根花草就能编个漂亮花环给她们拿着玩。
他长得比这世上最美的花还更好看,也奇妙的像是父亲一样补足了赵敏时不在的时光。
懿央很想念他。
她收紧手掌,不敢再胡思乱想,这下更加小心,翻过墙院去见皎洁。
走远后,莫述眼前闪过方才见到的懿央,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往常也从不那样同他说话,这孩子向来稳重,今日毛毛躁躁倒像个孩子了。
莫述皱眉:“去,把杜鹃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