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懒得多说,佝偻着腰走了。
“赤阳当空,照拂世界,庸人齐世,帝死太平。”
声音还回旋在耳边,梁安喃喃念了两句。
庸人齐世,齐世庸人。
他脑海里飘过一个名字。
【恒渊常说他是与世俗同俯仰之辈,自称‘齐世庸人’。】
这是毫无关系的事,但梁安冷不丁想到这事。
庸人齐世,帝死太平。
这天下竟有这么多人盼着皇帝死。
梁安不知该不该想这是他应得的,笑不出来也说不出话。
“前些日子倒是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竟然壮大得这么快。”麦子叹道,“先前听到以为小打小闹不以为然,如今连咱们这偏远之地的山村里都有如此多教众,可见这赤阳神教不简单。”
梁安说:“老伯说得没错。”
老百姓过得不苦谁能信它?
百姓只有走投无路才会寄希望于天,那些道观,佛堂,四处庙宇,鼎盛香火,都带着人所求所愿。
从前半点不曾听闻赤阳教的消息,可见这反教时候尚短,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能有如此规模,其背后人不可小觑。
这也只是梁安下意识想,麦子领着他一路走走停停,只是散心。
等走得久了,麦子拉着他坐在茶肆歇息。
“倒是热闹。”麦子擦汗,挥挥袖子,已又是盛夏。
这是梁安也没想到的。
这么多战事,他亲身经历的惨事祸事,竟没影响到百姓?
还是说,从前他高估了战争对百姓的影响,那些在他想象中的国破家亡根本是危言耸听?
“大哥大嫂,近来生意可好?”麦子跟茶肆夫妻搭话,吃了一碗粗茶也赞道:“畅快!”
老板听了高兴,左右人不多,干脆坐下一起说说闲话。
“害,勉强够个活也就算了。”
“前阵子打仗,瞧咱这儿倒是没妨碍似的。”
老板笑道:“人总得活呀,打仗没到自己眼前一日,总还得活一日,整日里想着打仗了,要死了,人还活个什么劲?”
“大哥说的是。”麦子叹道,“什么世道有什么活法,活人不能被尿憋死。”
“是这个理,就是打到眼前了,但凡没人庇护着,这些小老百姓也没主意,不过是能活命的等过去了接着活,死了的也就死了,谁也没法子,人么,贱得慌,就得贱活着,死了容易,活着难。”
他话沉重,却说得乐观,麦子被他逗笑。
“大哥有大智慧。”
老板大笑:“你这话算是说错了,聪明人想得太深太远,只有蠢笨人才能想这些,我这等粗笨的才能想出些粗笨话来安慰自己罢了,好死不如赖活,谁不会死?俩腿儿一蹬就死了。可你看看咱这些个人,整日里喊着不如死了干净,死到临头,谁又不想活着。”
他总算叹口气:“不过是太难了,才会说些赌气的话。”
老板娘过来捶他一拳瞪了一眼,放了碟子饼在桌上。
老板乐道:“瞧见没?死了,还能有人给你送饼吃?还是活着好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高兴,只有梁安沉默不语。
老板看看他,身上脸上都有伤似的,笑道:“这小兄弟瞧着气度不凡,这眼睛是打仗打坏了?”
麦子悄悄看梁安脸色,见他没有不悦不适便不做声,也想叫梁安说说话。
梁安听着周围沉默,都在等他回答,许久张口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