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弟……我不想的,可我,我是太子啊。”赵琮时喃喃哭道,“我要继承大统,是未来的皇帝,我……我得活下去……”
他想不起来这个七弟的样子,在他记忆里,好像从未见过他。
只依稀记得,在很小的时候,瞧见过一双灰色的眼睛,从假山后面露出来。
那脸漂亮如鬼魅一般,两只玻璃珠似的灰色眼睛眨啊眨,吓得他跌倒,再后来,不知多少人将那妖怪一样的小孩子捉走,他再没出现在太子玩乐之地。
杨守仁是能将断了气的农妇硬生生救回来的神医,他说,需要将养出一个药引子。
药引须与太子同样血脉,以吉日吉时赐吉名,为太子积攒福运。
每九日将他投入药坛中浸泡一日,如此七七之数,割开手腕,以最新鲜的人血喂养太子,再于盛日令他死于乱杀,手腕上道道割伤的痕迹便不会引人揣测。
弘文帝命何槐堂亲自观星占卜,选了吉祥称号,赐了一个无人在意的异类至高无上的荣耀,从此赵宴时成了瑞亲王。
瑞亲王府围成铁桶一般护卫赵宴时周全,这是太子续命的神药,他得好好活着。
那腥黏液体打在嘴边,赵琮时忘不了人血的味道。
他干呕,逃走,眼里的泪止也止不住落下来,不过逃出去了十步,便跌在地上如烂了的风箱呼哧着喘不上气来。
赵琮时仰在地上,朦胧中看见那雪玉一样的人被带过来。
他单膝着地,赵琮时看见了,灰色的眼睛,里面漠然一片,冷得吓人,可这样的人,血也是热的,落到嘴唇上烫得叫他发抖。
拒绝,只有死路一条,等赵宴时的血起了药效,心中厌恶食血的人坦然接受了。
“老七……”
舔走唇边的铁锈腥味,赵琮时喃喃摇头:“我,我得活着……”
他是天子啊。
他的命要紧过这世间的一切,他得活着。
“皇兄。”
顺和帝已想不起当年第一次看见赵宴时割开手腕的样子,朦胧中只记得他怯怯叫“皇兄”。
“老七。”赵琮时勉强笑了一声,“委屈你了。”
那时候,赵宴时说的是什么来着?
他是不是说:“为江山社稷,臣弟舍命亦甘之如饴。”
他一定说了。
赵琮时肯定。
以命救天子,是这世间人人求不来的无上荣耀。
舌尖卷走唇上的热血,赵琮时点头。
帝死太平……别做梦了。
迷离惝恍中,顺和帝笑了一声。
他要站到最高的地方,昭告天下,赫赫顺和,受命于天。
他将万岁,万岁,万万岁。
像尚在襁褓中,弘文帝就告诉他的一样。
这天下唯一的皇帝,只有他,唯有他。
绝无其他可能。
“皇兄。”
“为江山社稷,臣弟舍命亦甘之如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