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骨需要我活着。”
“如果我就此死了,棒骨呢?连人尚且如草芥蝼蚁般活着,人死了,棒骨呢?”
他喃喃说着,似乎不在意梁安时是否能听见了。
棒骨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刺穿了两个人的心。
梁安往前走了两步,下意识想要将思念棒骨的人拥在怀里。
他知道,即便赵宴时对这世间有九分假意,其中一分真心,棒骨就在其中。
可是没能护住棒骨的,是梁安,那毛孩子是来救他的。
春子以为春晓是被赵宴时害死的,绝望中想要让梁安和他一起恨赵宴时,却因此害死了棒骨。
不论人心如何,狗只是做了人想做的事,它不知好坏,只知道那是可信之人的命令,可它看见梁安受伤,紧贴着他舔他身上水痕是担心他会死掉的急切担忧,那些所表现出来的友善疼惜,都是狗的本性。
它为救梁安逃出生天,不顾面前人有多少,不顾刀剑相向,只是死命叼着口中的坏人,只为了梁安能逃出去。
梁安记得,每每因棒骨不顾危险救人赵宴时有多生气,他不肯棒骨去咬任何人,斥它那些都是脏东西。
事实却不止是嫌脏,而是怕棒骨遇险。
再凶猛的狗,也总有遇上狠人的时候,不招惹人,才最安全。
可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养护,偏偏为梁安而死。
这是迈不过去的坎儿,痛归痛,绝望归绝望,面对棒骨,梁安却深觉永远欠他一命。
就此而言,赵宴时不止不曾伤害梁安身边的每一个人,梁安反而害了于他而言最重要的家人,即使那是一条狗。
他们两个从毫无交集的两个人一路走到此地,至今为止已由无数条性命纠缠在一起,究竟怎样才能把这样两个人清白断开。
没有可能。
说这些像是赵宴时没错,像是梁安下一刻便能原谅他了。
但梁安也永远忘不了,因为对赵宴时的痴信,导致无数悲惨事件成了压死骆驼的一根又一根稻草。
刽子手不是赵宴时,可梁安无法为他开脱。
也许罪魁祸首本就是梁安,没有他的一意孤行,没有他的泥足深陷,怎至于此?
“我也曾给过你机会。”赵宴时说,“曾有数次,只要你肯,我就可以。”
梁安不知他说的机会在什么时刻,是哪一句话。
在他人生中的赵宴时从来如此,所有一切都是梁安猜来的。
笑是高兴还是讽刺,泪是委屈还是伤心,沉默是寡言还是生气,说出口的每一句话是否有深意,牵住梁安的手是喜欢,怎么下一刻就此撂开。
梁安为此烦恼,但并不讨厌,他的烦恼止于想要赵宴时高兴。
这样的日子梁安没尝试过,小心翼翼面对一个人,是梁安过往人生里的特别体验。
越是如此,却越是放不开,越是在意。
直至今日,梁安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病了,脑袋里是不是生了疮,他到底是怎么了?
眼前的赵宴时要碎在月光下了,梁安不敢去碰,生怕再走近一步,又是万劫不复。
梁安深吸一口气,停下了挪动了几分的脚,硬生生再退了半步,没有回应,不再执着在他们两个之间没完没了的从前。
“从何时起的?”
这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梁安迫切想要知道。
赵宴时,究竟是否从一开始就以“可怜”二字骗了梁安。
从去宿州起?还是更之前,又或者从梁安到京都后便开始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