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之术在于围杀,棋盘上不论执黑执白,若要吞吃一子便得先将自己所有尽围其上。”
局势焦灼之时,要想拿下对方一子,或许己方须得倾其所有方能一搏。
此时梁安更愿意相信,裴真的确不知沈濯灵此番作为,但凭他对沈濯灵毫无保留信任喜爱,泉定秘不外传的一切,对沈濯灵来说不过是寻常玩意儿,自然能用作绞杀对方的手段。
他问:“即便有胜方,落在活生生的人身上,也不过是两败俱伤,死局做活不过舍命赢下一子,值得你将裴真拉进去沉陷其中?”
没错过沈濯灵忽然敛起的笑意和闪动的眼神,飘忽到裴真身上又很快移开。
梁安知道,他没猜错。
沈濯灵对裴真也满是愧意,想必把裴真牵连进来也非他所愿。
裴真率先接过话来。
他说:“因他不愿,是以我愿。”
眼见沈濯灵连肩膀都颤抖了。
梁安更是震惊失语,为裴真这句叫人无从回应的话。
分明寥寥几字,但梁安听懂了,沈濯灵听懂了。
沈濯灵不想把裴真牵连进来,不想让裴真趟进这滩浑水里,连梁安心中都认定沈濯灵不应如此糟践裴真心意。
但裴真知“他不愿意”。
因沈濯灵的不愿,裴真甘愿进场,为沈濯灵想要的托他一程。
梁安无话可说,骑在马上想到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些事。
从第一次遇见直到分开后的每一个他能回忆起来的细节。
将裴真代入整件事后,以裴真行为对照,可以确信,赵宴时和沈濯灵那时候,的确不认识。
之后呢,从表面看来,至少以梁安所见,他们二人也从未有过联系。
其后种种事中,算得上与今日有所勾连的,唯有母泉失守,瘟疫屠城这一件。
源自于当日沈濯灵为梁安二人行动方便,将裴家的令牌交给了他。
之后梁安每每想要还回去总是耽搁,直到离开宿州之前,交给了赵宴时。
若将此事也摁在赵宴时头上,未免牵强,因他从未向梁安提过令牌的事,而梁安将令牌交给赵宴时还给沈濯灵更是毫无计划的事。
即便人有通天计谋,总不能将梁安本无计划的行为也当做重要一节。
况且……想起因此害死棒骨和小春的结果,梁安暗自伤神垂眸。
那时候,小春亲口告诉梁安,是他偷走了裴家家令。
小春恨极了赵宴时,甚至为此犯下了滔天大错,怎会为赵宴时撇清。
直至此时,梁安又一次想,在有关沈濯灵一事里,似乎也并没有赵宴时的影子。
但梁安已不会再想“无辜”二字落在他身上,不是这一件,总有下一件,又或者,本是梁安还不够敏锐,还不曾看破事情的真相。
那个曾红艳艳着眼睛,对梁安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人,被父兄厌弃,被群臣无视。天下间听闻此名的人,都知晓生来异瞳女相的七皇子连皇位的边都摸不到。
那时,谁料想到,正是“非我族类”的异瞳人,堂堂坐在了北赵龙椅上得登大宝。
对着新帝赵宴时,怎将“无辜”二字落在他身上,梁安不知道。
想到这里,梁安惊醒,这才察觉他又无知觉将赵宴时代入其中。
如同从前无条件相信,现在梁安选择无条件怀疑,无论如何,赵宴时是梁安绕不过去的坎儿,他没办法就此忽视。
这证明梁安根本无从谈起“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