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进来的人定住了他的目光。
阿月……
他喃喃,但没能叫出声。
眼泪坠落之前,站在棠月一旁的人,像曾经每一次一样,咧着嘴笑,蹭着眼里的泪。
将军,俺想你嘛,所以才哭的。
“伏……山……”梁安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像兰渝,像鸿羽再见他时一样。
因那张咧开的嘴里,一颗能啃肉的牙也没了。
“将军……”漏风的呼唤含糊不清裹着不见血的血沫,刺进梁安眼里,扎漏了眼睛。
伏山哭着笑:“我把月妹妹带回来了!”
【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但饭吃得极好,没什么出息,但个子长得极高。】
【我呢,跟在咱们将军身边已是天大的福气。】
【等打不动仗了,还能大口吃肉大碗饮酒!】
瘦得脱了相的汉子,再也不像从前那堵小山。
他只是嘿嘿笑着,对着他的将军。
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像从未离开过一样。
唯独为了喊不出一声像样的“将军”,哭得泣不成声。
“师父。”
兰渝回头看盛天同样失语的神色。
老卢死了,春子死了,大成死了……离开青州的一百余人,站在此地的,只剩了他们四个。
兰渝痛苦低语。
“赵昶该死,赵宴时不该……”
他们在这场长达十数年的复仇中,填上自己远远不够,沿途抛落的骸骨早已砌成另一座天阙楼。
太多人因此直接或间接被害,得到的已远比失去的多了太多。
不能再失去了,不能再失去了。
为何停下?为何?
伏山不是梁安一个人的朋友。
在山上狂奔着滚在草地里,争执打闹着扑进泥坑里的,坐在山包上看星星月亮,被蚊虫咬烂小腿的……
稚气中,学着大人们叠起手掌,齐声高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知生死为何物的少年人,跪在一处便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青州路上并辔而行的马蹄声在无数次往返中哒哒作响,在青州策马奔腾的少年,从来都是四个。
时至今日,那里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