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很快,林凇平也果然随车马向青州去。
皇宫里,李不为慌了手脚似的,嘴里不住念叨着“不妙不妙”。
鲁江兴当值时撞见他数次,笑了两声对身边的人说:“梁将军才离京三日,小李大人倒似被抽了脊梁骨。”
有人笑了两声,压低声音回道:“谁不知晓他是借了平南将军的势,狐假虎威罢了,一个没见识的白衣,倚仗的人一走,他不慌?更何况……”
话起了个头,想到自己说多了,忙干咳两声遮掩过去了。
鲁江兴笑笑当没听见,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更何况,新帝根基尚浅,梁安又用雷霆手段锁了大半个朝堂,如今这满城哑雷,岂是他一个区区寒门书生能镇得住的?
此时雷要炸响,可就不是李不为能管的了。
全禄阁夜里,赵宴时笔尖悬在宣纸上方寸许。
佩剑将军半蹲着,大狗扑进怀里险要将人带翻,一人一狗都笑得咧嘴。
他看了很久,直到墨从笔尖滴落,砸花了画,才回神,把画纸卷起来。
新铺的宣纸簌簌作响,隐有碰撞声传进耳里。
赵宴时笔锋未乱,重新描摹勾画着男人和大狗。
而后,是长久的静谧。
忽然一声——
殿门轰然撞响。
李盏大叫一声:“陛下!”
而后是被扼住脖子的嗬气声。
赵宴时搁笔坐下,拿过帕子仔细擦了手,端起茶盏吹开袅袅热气。
“赵宴时!”来人暴喝一声。
放下茶盏,赵宴时淡淡说道:“才三天而已,你们真是蠢得糟糕。”
不过,也实在正常。
解了枷锁的朝臣们鱼贯而入,很快骂声鼎沸。
“尔等竖子,休要以为登上这大赵皇位,便能心安理得!你本出身低微,其母更是异邦之人!昔年孔子云‘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今观你所作所为,果不其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非也,非也。”赵宴时挑眉,学着李不为说了两句酸话。
想到酸书生的口吻,便忍不住笑了两声:“如今‘朕’坐在此地,便是朕之天下,放眼望去,究竟,谁才是‘非我族类’,谁又是其心必异的那个?”
这样情形,他竟还能笑出声,更是惹恼了铁了心改朝换代的大人们。
“你罔顾祖宗礼法,与那武夫悍将狼狈为奸,将我等朝中股肱尽皆驱逐,陷朝堂于混乱,实乃大逆不道之举!竖子倒行逆施,已失天下民心,何以为君?这大赵皇位,岂容你这等出身不正、祸乱朝纲之人染指!还不速速退位,以谢天下!”
当日,在光明殿中如何唾骂梁安之人,今日用了另一种手法,辱骂赵宴时。
“我一早说过。”赵宴时冷笑一声,不知是对谁的讥讽,“处事不留余地须得斩尽杀绝,仁慈之下的手段便不叫果决,是优柔寡断。”
受够了苦楚的大人们,自然听懂他在说梁安留他们性命不该。
“竖子安敢猖狂!”有人恼道,“今日有林相坐镇,定要你等名不正言不顺的妖人命丧今夜!”
赵宴时笑:“名不正,言不顺?遗诏,林广微亲口念的,登基大殿的诏书,林广微亲口宣的,朕,是先帝钦定的新帝。”
“先帝?”
殿中顿时炸开数道厉喝,茶盏在青砖上迸裂:“你也配提先帝!”
“你当无人知晓,如今我们早已知道,太上皇命丧梁安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