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非一日之功。
“靖之!”
那时,夜空中,轰然升起三枚焰火,印在梁安眼里。
他目中燃星,明白果然来了。
从远处纵马而来的人高声大喊,和梁安心中浮起的消息重叠。
“宿昌河有异!”
梁安说:“多谢你回来,恒岚。”
而有关这场迟早会来的大战,梁安并未慌张,而与恒岚并辔,在颠簸中,互通消息。
一瞬间像是回到过去,像是须臾数年不过大梦一场。
可又什么都回不去了。
“沈兄……”梁安停住,换了称呼,“舅舅他……”
沈濯灵对自己的死亡早有预料,恒岚也正因此无论如何随他而去,她已失去师父,只剩陪刚相认的舅舅走过一程。
“他……很好。”恒岚眼中渗泪,还是吞回去,笑了笑,“有我,有裴老板,他说已够了。”
哪里够呢?实在不够。
只是临终,只能说很好了。
可总是想要裴真能忘了自己的人,弥留之际控制不住心的人,胡乱抓住他。
即使在这种时候,沈濯灵依旧还是那副鲜活的二十岁模样。
这样一副不会衰老的容颜,内里却已衰老得难以支撑他活着。
越是如此,越叫人难以接受他将离去。
裴真哭得已说不出话。
“阿淳。”沈濯灵反而平静下来,紧紧抓着两人的手,“我很好。”
恒岚伏身哭道:“舅舅!”
“你很不像姐姐。”沈濯灵手从她额上抚摸而落,“往后,忘了那些恨,活你自己的吧。”
最终的话,自然还是留给裴真的。
“对不住了。”他说。
这话在过去二十年里,他对裴真说了无数次。
后面总要接一句:“忘了我吧。”
每次换来裴真的滔天怒火。
【神会保佑该保佑的人,不拘于一颗球,阿淳,别生这些气。】
可沈濯灵知道,他从不是神会保佑的人。
【若今日换作是你,也能在我面前,刻意求死吗?】
【不会。】沈濯灵说。
【我迟早会死,却绝不会叫你眼睁睁看着。】
【若果真有那一日,凡我撑着一口气,能与阎罗争上一时三分,也会躲开,否则断不瞑目。】
运是争来的,命不是。
他也已强撑着,拖着这破烂身子走了很久。
直到如今,聪明如他也难分辨,究竟是因仇恨撑着,还是因……裴真。
他总想,会安静死去,绝不叫裴真瞧见。
死到临头,偏偏想要握紧他手。
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