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命令和将军本人,陛下到底会选哪个,似乎是不值得费神思索的问题。
李不为绞尽脑汁,急得满头大汗,五体投地哽咽道:“陛下,将军舍命守疆土,稳朝局,为的也是您,求您三思啊陛下。”
“朝堂未稳,战事胶着,您若动,天下震。”
林鸿羽沉默后,接道:“靖之临行前,先肃内乱,再封兵权,桩桩件件皆是为了陛下。”
“您若走了,所有人都白死。”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尤其如今情况,实在容不得……”
“国不可一日无君。”赵宴时冷冷截断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阻,“倒是很对。”
李不为先松一口气,又深觉不对,头皮被勾住似的一麻。
“我尚在此地,坐在这令人作呕之地,只因他喜欢。”
李不为心跟着吊住,几乎要跳起来,要大不敬捂住陛下的嘴,也好过听见那些叫人心惊肉跳、离经叛道的话,从当今陛下口中说出来。
“他若死了,北赵对我而言,不过是坟,是灰。”赵宴时说,“国破与否,与我何干?”
一阵夹带着蒙蒙细雨的夜风袭来,从衣领里钻进去,吹着背上汗湿了的衣裳,冷得人浑身一抖。
沉默,窒息的沉默。
连蒙蒙雨声都开始震耳欲聋。
赵宴时抬脚欲走。
“陛下。”林鸿羽错开一步,跪下再拦,低声道:“他不会喜欢现在这样。”
李不为急得要拦,迟了一步。
“靖之他……从来把陛下不放在眼里的这些,视如性命。”
赵宴时站定。
林鸿羽还在说:“他生在此地,根在此地,父母兄妹,师友同门,尽在此地,若非为争‘国永不破’,只怕他撑不到如今。”
“在他心中,比这些更重的……不会再有。”
“陛下,若想留他,若……珍视他,就不该轻易舍弃这一切。”
屋檐水珠凝结滴落,砸在地上的声音大得吓人,叫跪在地上的人眉心猛跳。
春末的雨带着泥腥味,风声里传来远处巡逻士兵的靴声,像暴雨前的雷鸣。
赵宴时笑了一声。
“你当你很了解他?”
他逼近一步,
“很明白他?”
再近一步。
“以为他是你最要紧的亲朋挚友。”
声音愈冷。
“他生是我的,死是我的,烧成灰也是抓在我手里的。”
鞋尖落在林鸿羽眼眶里。
赵宴时居高临下,睥睨冷漠:“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雷声轰隆隆卷动着滚过头顶,不绝于耳。
李不为怔在原地,唇瓣发白,连劝都劝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