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上得昏昏沉沉,吊扇在头顶发出疲惫的嗡鸣,粉笔灰混着汗味在空气里悬浮。我盯着课本上晕开的墨迹,伤口被冷汗浸得发痒。窗外的云层压得极低,柏油操场蒸腾的热气撞上铅灰色云团,闷得人喘不过气,连后排男生偷传的纸条都蔫巴巴地蜷着边角。
“好像要下雨了。”
我戳了戳玻璃,指腹擦过蒙着灰的窗棂。远处的香樟树在无风的空气里纹丝不动,叶片翻卷着灰白的背面。
沈欣颖转着钢笔的动作顿住,银质笔帽磕在桌面上发出轻响,“天气预报说有雷暴。”
她托腮望着天,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影。
话音未落,雨幕突然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雨棚上,瞬间炸开震耳欲聋的轰鸣。前排女生惊呼着去关窗,风卷着雨丝灌进教室,掀起讲台上的教案。雨水在玻璃上织成珠帘,远处的篮球架在雨雾里只剩模糊的轮廓,倒像是王少车灯穿透雨幕的那晚,他说
“坐好”
时,喉结滚动的弧度。
同学们纷纷凑到窗边,有人伸手接雨,有人对着水洼拍照。闷热的空气被冲刷得清冽,混着泥土和青草的腥甜。趴在桌上打盹的男生被凉意激得坐直身子,后颈的汗珠顺着校服领口滑进衣领。
“好了,各位同学!”
数学老师的三角板重重拍在黑板上,粉笔灰簌簌落在
“概率统计”
的板书上,“下雨了天气凉快,更要打起精神!”
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
下课铃声刚响,班主任抱着点名册走进教室,粉笔灰在她肩头落了层薄霜:“同学们,下节课开始排练!歌词都记熟了吧?现在把桌椅靠墙挪开,别堵了过道!”
她环视教室,目光在我膝盖上顿了顿,“肖静,王杰,你们演出服带了吗?”
“带了。”
我和王杰异口同声地说道。
孙梦已经跳起来,马尾辫扫过我手背:“肖静,我陪你去换衣服!走,厕所!”
她的指尖勾住我手腕,力气大得像要把我拽离某种窥视
——
窗外的雨幕中,总有些模糊的影子在操场围栏外晃动。
教室里响起桌椅摩擦地面的吱呀声,有人故意把凳子拖得震天响,惊飞了窗沿避雨的麻雀。
孙梦反手锁住厕所门,金属插销扣上的声响让我后颈发麻,瓷砖地缝里渗出的凉气顺着鞋底爬上小腿,她忽然凑近我耳边,睫毛扫过我发烫的耳垂:“这演出服……
看着像高定啊,我记得我们上周挑的时候,裙子没那么长,质感也没这么好。”
“改过了。”
我盯着洗手台斑驳的镜子,镜面上有道裂纹斜穿过我的脸,把蕾丝雪纺演出服分成明暗两半。
孙梦的指尖悬在我锁骨上方,犹豫两秒才捏住衣领,动作慢得像在解开某个禁忌的封印:“肖静,你的伤……
确定是摔的?”
瓷砖墙上的水渍在灯光下泛着幽蓝。我咬着牙没说话,任由她替我褪去衣服,血迹已经和布料黏在一起。
孙梦倒吸口凉气,声音突然发颤:“这哪是摔的……
分明是被什么东西割的。”
她的指尖悬在我后腰结痂的伤口上方,像被火烫到般猛地缩回。
“就是摔得比较严重。”我面无表情地说道,眼睛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原本应该是红润的嘴唇,此刻却毫无血色,苍白得如同被抽走了生命力一般。我不禁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冰冷的嘴唇,仿佛能感觉到它们在微微颤抖。
回到教室时,赵诗雅眼尖地朝我挥手:“肖静!你这裙子简直像从杂志里走出来的!”
她的兔子耳发箍随着动作晃了晃,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