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之后,尹少城的身体越来越差,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
何故将国内的工作交代清楚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往美国。
前几天降温了,又下了一场雪,屋内是窗明几净,还有几分清香。
男人瘦了很多,何故推门进去,当场红了眼睛,跪坐在床边,泣不成声:“城哥,你怎么老成这个德行了?”
这句话逗得床上的男人笑了,曾经修长有力的手指也没有什么力气了,动了动,何故主动将自己的额头凑过去。
轻轻一弹,连当年一成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疼,可何故却失声痛哭。
望秋端着水杯和药进来,身后还跟着医生。
是什么药,何故大概知道了。
何故将尹少城搀扶着坐起来,靠在床头上。
将他身上的家居服换下来,换成他喜欢穿的黑衬衫,利落的短发一如当年。
可四十八岁的男人,的确老了很多,病情加重之后,他整日整夜的睡不着,止疼药,安眠药,全都不管用。
直到有一回,是陆唯打来的电话,在他生日那一天。
她叮嘱他记得吃面。
那晚,尹少城吃了一大碗的面,也睡得很好,第二天醒来,呕血了。
望秋帮忙换的衣服,换好之后,尹少城的头靠在何故的肩膀上,虚弱的脸上,却漾着淡淡的笑意。
他指了指门口。
“拿来吧。”
望秋出去,一会儿后手里拿着一个相框回来。
瘦长的手指抓着那个相框,尹少城目光沉沉的看着相片里的女人,从前不知道一眼万年是什么意思,他觉得那种酸词他不稀罕用。
他深吸一口气,将相框捂在胸口的位置。
很平静的说:“他们要是问起了,就说,我去环游世界了,过得很开心。”
尹少城吃了药,抱着相框,很快便睡着了,他睡得很安稳,没有病痛的折磨,嘴角还扬着温暖的弧度。
何故没敢哭,尹少城最后的叮嘱,他出了房间之后,脚步稳重的走下楼,花园长椅上雪被佣人扫落了,还有几片,他不管不顾的坐下去。
叹了一声气,泪水终于忍不住。
他嚎啕大哭,四十几岁的男人仰面哭得像个孩子。
白雪皑皑,终是他送他最后一程。
望秋去书房收拾尹少城的东西,他在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碰他的东西,规整的摆放着,井然有序。
窗户打开,有寒风灌进来,吹动白色的纱帘,拂过桌上的纸镇。
那下面压着一张白纸,上面誊抄了一段诗歌,望秋走过去,手指触碰白纸,指尖仿佛凝着淡淡的温暖的光。
是聂鲁达的诗歌————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遥远而且哀伤,仿佛你已经死了。
彼时,一个字,一个微笑,已经足够。
而我会觉得幸福,因那不是真的而觉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