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下人走后,谢拥抓起躺在床上装死的光团,用不知什么时候沾水打湿的手帕把它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昨天下午光团拿着毛笔挥笔弄墨,身上沾了些墨点,即使清洗过依旧有些残留,远远看上去像是霉点。为了把它弄干净,谢拥下手重了些。
光团哎哟直叫唤,谢拥说:“别吵。”
光团说:“我感觉脚要被你掰断了。”
“不会,”谢拥抓着它的四肢轻扯,“肉灵芝十分有韧性,哪有那么容易断。”
光团哼唧着说这样不舒服。谢拥却说,光团这样脏兮兮的,他看在眼里也觉得不舒服。
他们正小声争吵,外面又响起敲门声,门外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迟疑:“拥儿,母亲回来了,快随我去前厅。”顿了顿,他直接推门进来,问道:“你刚刚……在与谁说话。”
光团已经深谙装死大法,敲门声响起时它便一动不动地装死。此刻谢无垠推门进房间,看到的也只是谢拥拿着帕子擦拭着一块形似黄姜的东西。
谢拥将帕子和“黄姜”一并放在床上,起身道:“我在和自己说话。”
谢无垠看向他的床,谢拥走过去,冲他伸手,示意他扶着自己:“大哥,快带我去见母亲。”
谢无垠下意识地接住谢拥递来的手,心中仍有些怀疑,不过还是扶着谢拥走出房门。只是在关门前不动声色地瞥向谢拥的床榻。
床榻上那东西被盖在帕子底下,听到了关门声,依旧是动也不动。
谢无垠心中怀疑稍缓,略一低头,便看见谢拥乖乖地倚靠在他身旁,不由教育道:“若无事可以出来走走,多和兄弟姐妹交流,不要整日闷在房中。”说着说着,语气中似乎带了一点笑意:“自己和自己说话算怎么回事。”
谢拥不以为然,轻哼一声,道:“家中与我年纪相仿的兄弟姐妹,哪个愿意理我。大家见了我都远远避开。”
谢无垠皱起眉:“竟有此事?”
谢拥见他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以为他在做戏,忍不住讥讽:“你当真不知?”
九州四海,宗门大族无数,其中东州谢氏乃仙门大族,人才辈出。谢氏如今的族长谢颐可谓是不世出之奇才,资历在他之上的,年龄比他大;与他同岁之人,论资历又在他之下。在他这番年纪能有现在的作为,可谓是东州第一人。就是这样的天之骄子,天纵奇才,竟生出谢拥这样一个毫无修炼天赋的废物!
若只是修炼无天赋就罢了,谢氏拿各种天材地宝砸下去,来头猪也能砸成像模像样的修士。可谢拥偏偏又是个先天不足之人,若是用力过猛,滋补过头,便会日夜流鼻血,将他本就不足的身子耗空。
若不是因为谢拥是族长之子,早就沦为了家族的弃子,何来如今的光景。和他同辈的兄弟姐妹中不乏有天赋极佳之子,自然看不上谢拥这等废物。且一锅汤里总有那么几粒坏老鼠屎,有的人嘴贱,见了谢拥这个实打实的废物二公子总想着出言羞辱几句。
更何况,连他们的族长都不喜欢这个谢拥这个儿子,上行下效,底下人多数也不喜欢谢拥。
谢拥又不是能落人口舌之人,每每遭人白眼,必然不肯罢休。他谁都打不过,但是很会告状,且会装可怜,非要闹到族中长辈出面调解。
是以,族中兄弟姐妹,除谢九思之外,其他人见了谢拥都绕开走,没人敢招惹这个瘟神的麻烦。
这一切,谢无垠通通都不知道。
实际上,要不是这个月以来谢拥屡屡出状况——不是走着走着忽然滚下十几级台阶,便是被天降悬梁砸断腿,或者莫名其妙跌进池子里。
他都不一定会注意到谢拥。
谢无垠是谢颐登上族长之位前便于夫人生下的孩子,谢拥出生时他已经被送到族老处修习。谢拥年纪大些的时候,他更是开始接手族中大小事,确实没有闲心关注弟弟在家中的处境。
听完谢拥的简述,谢无垠心中第一个念头是:他这个二弟弟的确很会告状。第二个念头才是心疼。
“他们欺负你,为何不来找我。”
谢拥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过了会儿,才说:“跟你不熟。万一你拉偏架怎么办。”
谢无垠哑然失笑。
“我是你大哥,无论如何,总是愿意向着你的。”
听了这话,谢拥不置可否。
二人一路走到前厅,谢拥心中泛起嘀咕,母亲归家为何是在前厅?恐怕家中还有别的客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