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荀本来还想陪陪父亲,但看父亲似乎心不在焉,没心情同他说话的意思,他也识趣的走了。
窦氏正在陆少颖房中,亲自喂她喝完了药,让丫鬟端着空碗出去,才道:“大夫说了,你手上的伤不可轻忽,更不能沾水,”
她也没想到,小姑子平日里看起来冷冷清清的,骨子里却是性烈如火。竟用双手刨雪,回来的时候双手血肉模糊,她看着都觉得疼。还好没伤到骨头,否则这双手就废了。即便如此,也得养个十天半个月。
“我知道。”陆少颖颔首,“劳烦嫂嫂了。”
“咱们一家人,说这些客气话作甚?”窦氏笑笑,“顾延已经醒了,静养些时日就会好。阿芹和阿荀伤得也不重,你切勿忧心。”
陆少颖嗯了声,垂下眼帘。
窦氏默了默,道:“少颖,本来我不该插手你的私事,但今日…我还是想问一问,你是否对顾延,仍有情谊?”
陆少颖颤了颤,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窦氏心中明了,认真道:“我看得出来,他对你余情未了,大老远跑来京城,说是接阿荀他们,其实也是想见你一面。既然你们彼此都有情,何不重修旧好?再多的误会隔阂,说清楚也就是了。你也割舍不下阿荀和阿芹的,对不对?”
陆少颖目光微动,欲言又止。
窦氏继续道:“我不是要赶你走,也不是容不下你,只要你愿意,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但我和你哥哥,都不想看你这么自苦下去。咱们都是女人,又是姑嫂,我一直拿你当姐妹看待,你跟我说句心里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少颖挣扎半晌,终于开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陆少颖从来都是冷于表面,炽热在内。年少时为了情爱甚至不顾一切的要和情郎私奔。和顾延夫妻十余年,自以为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分离多载,方知情深入骨,追悔莫及。今日得知顾延坠落山崖,她恐惧惶惑的心情,到现在尚未退却。
顾延生死未卜之时,她心中藏有万千言语。可如今,便是见他一面,她都不敢。
一句话,近乡情怯。
窦氏了然,“他还要在府中住一段时日,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你好好想想吧。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走了。
然而无论是对于顾延,还是陆少颖来说,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
翌日,雪停,陆少淮亲自送外甥顾荀离京,终于在傍晚抵达顾府。阔别多年,顾老爷看见已经长大成人的孙子,激动得有些眼眶湿润。
“去见见你祖母吧,他一直挂念着你。”
“是。”
顾老夫人已缠绵病榻多时,听说孙子回来了,激动得满面红光。
“阿荀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快,扶我起来。”
刚坐起来,一个丫鬟便急匆匆的进来,满脸欢喜,“老夫人,少爷来了。”
话音一落,顾荀便大步而入。
他站在中央,一撩衣摆,跪在地上。
“不孝孙顾荀,拜见祖母。”
顾老夫人满眼泪花,“快起来,地上凉,别过了湿气。”
“谢祖母。”
顾荀起身,抬头看着靠在床上,已然满头花白的祖母,心中不免怅然。
“过来,到祖母身边来。”
顾老夫人招招手,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顾荀便走到床前,又唤了声祖母。
顾老夫人抓住他的手,一双苍老的眼不错眼珠的打量他,“阿荀长大了,像你娘…”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她神色几多怅然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