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余老夫人勃然大怒,“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竟敢顶撞生母?”
余二爷苦笑摇头,“我知三妹被罚,您心痛无奈,也知静云其罪在身,您斥责惩罚都是应该的。但她是我的妻子,夫妻一体,不该她背的锅,我也不能白白让她被冤。”
“你!”
余老夫人没想到他会如此维护自己的妻子,又惊又怒。
余二夫人则是感动。
当初她之所以被小姑子说动,其实也是对小姑子的处境感同身受。她非长媳,自然也比不上长嫂受公婆重视。余家虽也是书香门第,但毕竟非氏族,家底自也比不了那些大家丰厚,已故公公又是出了名的廉洁清正,从不收受例礼。余家的日子,比起那些世家大族,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她每每出门做客,看着那些贵妇人着上等丝绸,戴宝石玉饰,琳琅满目,再观其自身,永不可有如此奢华富贵。小姑子沾了萧家的光,每每回娘家都趾高气昂风光无限。便是如此,仍旧不知足。她这才灵机一动,生了贪婪之心。
最开始,她也担心被发现。但随着时间一久,她胆子就越大,两人里应外合,共同分赃。却不想,被个寡妇个搅和了。
余二夫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娘家平平远比不过周家世代清贵,更知余家也比不过周家权柄,所以事发后虽遗憾,却也立即断了那些不当的心思。所幸,萧家还念着与余家的姻亲情分,未曾撕破脸皮。她战战兢兢了一个月,这才放下心来。没想到,时隔半年,萧家竟旧事重提,秋后算账。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还真是这个道理。
余二夫人悔恨不已,只盼诚心悔过能换来婆母的宽恕。谁知道,婆母竟为给女儿脱罪,要将她推出去做替罪羔羊,她是万万不能忍的。从前她总觉得余二爷急躁冲动难成大器,如今见他能为了自己与生母对抗,一时感动万分,又想起余二爷平日里对她的好来。他虽不会甜言蜜语,不懂得哄她开心,却非花心多情之人。自娶了她,就没纳过妾。唯一的一个,还是曾经的通房丫头,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自己在这府里,虽没大权,却还是过得舒心的。
真是悔不该当初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过。
“母亲,我知错,我认罚。我愿禁足在家闭门思过,抄袭经书女戒,以后再不敢犯,求母亲宽厚,饶恕儿媳这一次吧,母亲。”
余老夫人也知儿媳犯的错不值得重罚,但她想起女儿将要被逐,就恨不得将这个女人休出家门。还妄想她饶恕,简直做梦!
“去跪家祠,谁敢求情,就和她一起跪!”
她语气强硬,不容反驳。
余二爷心凉了。
头一次发现母亲对小妹的偏心纵容,已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他想起幼时,有一次小妹在花园里荡秋千,晃得很慢,不成想绳索断裂,小妹下坠摔倒在地,崴了脚,疼得哭了许久。当时他就在一旁,未能及时接住小妹,母亲将他狠狠一通斥责,还不许他吃完饭。
小妹犯了错,永远都会是他们哥俩背锅。
身为兄长,应该照顾疼爱妹妹,所以多年来他和大哥也不曾在意。可今日方知母亲的心偏得有多重,但凡小妹有丁点委屈,旁人就得跟着受罪。
以前只是斥责或者手心挨板子,如今母亲更是变本加厉。袒护包庇小妹,不惜强要他人背罪。
余老夫人一意孤行,却不知已和儿子产生了深重隔阂。
下午余二爷便去找兄长,说明了前因后果。
“大哥,我担心母亲为了小妹,会做出更荒唐的事来。”
余大爷微微蹙眉,“弟妹这次的确是糊涂得过了些,小妹又被驱逐,母亲一时震怒才会如此。等过段时间,母亲平息了怒火,你再为弟妹说请。母亲不是昏聩之人,会宽恕弟妹的。”
余二爷却道:“大哥,你没看见母亲的样子,她是打算让静云给小妹顶罪,并非只是一时之怒…”
“二弟!”
余大爷板下脸来,轻斥道:“不可对母亲不敬。”
“大哥,非我不敬母亲,而是…”
余二爷虽性子急躁了些,却非愚孝之人,尤其今天看清母对小妹的包庇之后,更为警醒。
“今天在萧家,你也听见了,萧家之所以驱逐小妹,并非这一桩错事。大哥不觉得,咱们以前对小妹宠得太过,以至于她骄纵得忘了分寸吗?以前在家里还好,咱们都是一母同胞的亲骨肉,她又是小妹,我们护着她宠着她也没什么。可她嫁人为妇,就不能再继续拿夫家做娘家。你我皆是为人夫为人父者,若枕边妇人毒如蛇蝎祸及子嗣,兄长当如何?”
余大爷瞳孔一缩,下意识要斥责,但对上弟弟坦荡澄净的目光,谴责的话卡在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
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清楚?
小妹的性子,的确是骄纵过了。从前只以为她任性刁蛮,这也无伤大雅,萧让是个宽厚之人,不会对小妹多加责难。可没想到,小妹竟会变本加厉,如今更是因妒成恨,险些酿成大祸。
易地而处,若他的妻子也如小妹这般,他可能忍?
不会。
人心都是偏的,但再偏,也不能泯灭人性,是非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