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走到尽头,子时一过就是三月。
春雷轰隆,民间说未至惊蛰先起雷声,未来几个月怕是要阴雨连绵。
浮星煜身上高热不退,崔萑给他擦身也无济于事,便往浴桶里灌了凉水,和他一起泡了整夜。
因为先前被浮星煜喂了点血,崔萑体质好了很多,外头打雷下雨,他在水里泡着也能扛得住。巴巴地睁着眼睛熬了一夜,到凌晨时浮星煜终于醒了,崔萑急忙用手背试他额温,但手都冻冰了,摸什么都是烫的。
“还难受吗?”崔萑额头贴上去试,“好好的喝酒做什——唔……”
“萑萑!”浮星煜双眼还未清明便紧紧搂住崔萑,急切地吻了上去,吻得崔萑快喘不过气拍他肩膀才松开。
“别以为这样我就不追究了。还说我没过多久就给你脸色看呢,先前不晚归不喝酒,现在什么恶习都染上了,哪有你这样做外室的。”
崔萑眼尾让残留的酒气晕出一点薄薄红,他起身要从浴桶里出来,缠在腰上的手臂却没放松,整个人被拽得跌回浮星煜怀里,溅起大片水花。
“萑萑,别走。”浮星煜垂着眼,浓长的眼睫缀着水珠。
崔萑见浮星煜脸上湿漉漉的,霎时就心软了,叹一口气,将湿透的长发别到他耳后:“你不食人间烟火,但我得吃饭啊。”
“吃我。”浮星煜不撒手犯起了浑。
“本来就饿得没力气,哪还吃得动你。”崔萑随口打趣倒让自己红了脸,拍他手背,“松开,弄得到处都是水,成什么样子……家里父母还不知道呢,别让他们看见吓着长辈。又不是不过了,黏这么紧做什么?”
“不过了”三个字让浮星煜听得胆战心惊,怔怔地松了手。
崔萑起身要出门,看着浮星煜失魂落魄的模样,便折回来趴在浴桶边看他:“昨天到底怎么了,这么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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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浮星煜急声否认,话出口却又没什么底气,“……我就是怕你不要我……萑萑,我已经孤身一人很久了,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别不要我……”
“好好的凭什么不要你?”外头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崔萑去屏风后头换了衣裳,也不急着去吃饭了,抄个凳子坐在浴桶边,用干燥的帕子给浮星煜擦头发,“你去大雁塔了?”
浮星煜背对着崔萑,闻言一窒,双手紧紧扣住桶沿:“我——”
在一瞬间,浮星煜心跳几乎停滞,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全身,血液冻冰似地周身发颤。
难道他跟着去了?
他看见空了,听见他们的对话了?!
“别担心,我不会被别人吃掉。”崔萑力道不轻不重地按着浮星煜额角为他缓解醉酒的疲乏,然后揉按头皮擦拭头发,“我和他不一样,我们也不会像他们。有你在,我会一直平平安安的。”
浮星煜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低低地应:“我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崔萑能体谅浮星煜童年经历留给他的阴影,言语温和地宽慰着,手上的动作也温柔,将湿漉漉的黑发从发根擦拭到发尾——分明浮星煜可以用符咒自己弄干,但崔萑愿意这样慢悠悠地和他过日子。
崔萑道:“以后不要再去了。我喜欢的人不姓徐,我师父又不在大慈恩寺里了,我们成婚拜高堂也拜不到那里去。不想认就可以不认,正好我也不想再听徐祈叫什么伯母,更不想听他拖家带口爷爷奶奶地叫。”
浮星煜感受着身后轻柔的力道,心头又酸又涨,既有秘密得以遮掩的庆幸,又控制不住愧疚和恐惧,肩膀不住地小幅度颤抖了许久,才忍住酸涩闷闷地“嗯”了一声。
崔萑是如此相信他偏袒他,丝毫不会怀疑他的患得患失是出于卑劣的欺瞒,反而周全体贴地逗他开心。
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想放手。
哪怕是骗,是抢,也要把人牢牢留在身边!
“萑萑,我不想做外室了。”浮星煜忽然道,“我们成婚吧。”
崔萑“唔”了一声,红了脸:“哪有泡着澡求婚的啊?”
浮星煜起身跨出浴桶,霎时身上就干干爽爽了,他单膝跪在崔萑面前:“萑萑,我们结契!做真正一体的眷侣!天地为证,我们同生共死永不分离!我们去终南山隐居!与世隔绝,世上的人和事都与我们无关,只要我们在一起!”
崔萑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