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星煜怔了片刻,扫一眼旁边悲愤至极又无可奈何的商玄和腾菟,勾了勾唇角,他走到崔萑面前:“一见钟情又如何,我看起来像是有担当会负责的人吗?”
对面的人一把瘦骨,赤脚立在雪地里,露在外的皮肤凸起血管脉络,如雪山下涌动的暗河。衣裳上朱墨纵横交错,仿佛刚受过几百记鞭刑,呛一口风就会噎死的模样。
活脱脱的病秧子,活不起似的。
崔萑怎么想就怎么说:“你看起来像是需要我负责的人。”
“放肆!”商玄高声斥责,腾荼像没睡醒似的,含混不清地附和一句。
“无妨。”浮星煜闻言笑得咳嗽,虚握了拳抵在鼻尖,“你们就在此地看守门户,我和崔公子四处走走看看。”
商玄不敢违抗,递上一盏灯笼。浮星煜不用,径自走出几步回头看:“崔公子?”
崔萑跟上:“你不用回屋穿鞋吗?地上还有雪。”
浮星煜笑:“按民间的说法,看了我的脚,不对我负责也不行了。”
崔萑踩着他走过的脚印道:“看了需要负责的脚没有这么大的。”
两人背影隐入竹影中,商玄和腾荼守着小筑发呆。
“主人是真的发春了。”商玄心如死灰地摇头。
听见这话从商玄嘴里说出,腾荼瞬间瞌睡都没了:“你也这么觉得吧!刚才主人说的话分明就是在调戏那个小白脸——不对,论脸白,还是咱们主人更白,死了三天都没他白——真是不浪则已,一浪惊人呐!完了完了,本来以为咱们是新郎官身边的小厮,现在成陪嫁丫鬟了!”
商玄踹他一脚:“不许你这么说主人!主人怎么能——”
腾荼被打出经验了,灵活躲开,悻悻地瞅小黑鸟一眼:“不说就能改变事实吗?明摆着的事情,主人浪成什么样了。说不定特意避开我们就是去幕天席地撒开欢野合,在雪地里打着滚又抱又啃呢。”
商玄:“……我去看看,不能让那狐狸精坏了主人的清白。”
“哪就狐狸精了,谁勾引谁啊!那小子只有被主人吃得死死的份。”腾荼立马伸出尾巴将商玄卷了回来,“你一个童子鸡看什么?不怕长针眼啊。哥哥先带你看点书本上的东西见见世面……”
腾荼半推半揽地拐走商玄,一鸟一蛇进了小筑,夜风拍上竹门。
风吹竹叶沙沙作响,脚下的枯枝败叶踩上去是绵软的触感,崔萑低头专心走路,不留神前面浮星煜突然停下,撞上他后背。
蹀躞带勒出劲瘦的腰身,长长的扇柄别在腰间,扇面贴在肩胛位置。
崔萑说不清是还未蒙上宣纸的素竹扇面凉,还是浮星煜衣衫带着潮气,总之碰上便觉得额头凉嗖嗖的,凉到极致就是烫,火烧似的。
崔萑往后退了一步,四面昏暗模糊,唯有白衣指引方向。
“怎不与我并肩而行?”浮星煜转过身来问。
崔萑答:“怕雪水沾湿了鞋袜,沿着你的脚印走也不用担心踩到石块竹根。”
浮星煜抬手,细碎的虫鸣突然响起,叶面上竹枝头亮起绿幽幽的光点,足以照亮相对而立的两人:“万一我踩到了故意不告诉你呢?”
“没关系,光脚的都不怕,何况我穿了鞋。”崔萑道,“而且,现在的我生来就没有痛觉,不想弄脏鞋袜只是怕家人要猜测我去了什么地方,惹他们担心。”
“哦?”浮星煜看着漫天飞萤,抬手,一只小虫落在指尖,很快又扑闪翅膀飞开。
浮星煜目光随之落到崔萑肩上,然后向上移动——
崔萑脖子上的伤还未痊愈,但用药之后伤痕已经很淡了,不会留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