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萑从梦里醒来,浮星煜在书桌前用浆糊粘贴扇面,用的正是先前撕下的崔萑手写佛经。
不敬神佛之人,又是素净惯了的,如今有兴致给扇面装点,崔萑想到他先前给的理由就头大。
浮星煜做得认真,动作很是细腻,用圭笔细腻的笔尖舔了浆糊,慢慢在组成扇面的窄竹条上勾勒。浆糊抹得不多不少,白纸黑字贴上去不至于湿透,也不会晕染。
先前暗紫的扇面如今有了黑白相间的色彩,添了几分人气,文字如图画,见字如见人。
浮星煜头也没抬和走到身旁的崔萑打招呼:“醒了?有没有梦见我?”
崔萑这回说“没有”说得很有底气,他坐下问浮星煜:“昨晚和我父亲聊了什么?”
“叫姑父才对吧。”
“对我有教养之恩怎么不是父亲。”
明人不说暗话,崔萑不意外浮星煜会和父亲说起自己的真实身份,换子之事宣扬开来会惹起轩然大波,但崔萑并不担心浮星煜泄密。
虽然浮星煜行为放诞时常说些虎狼之词,但他分得清玩笑和正事不会自找麻烦,又目高于顶,不屑于揭穿崔萑身世。
浮星煜糊好了扇面,搁在一旁静置,看向崔萑道:“没说什么。他对我的来头心里有数,对我很客气,也不会赶我出去。我没有对他说我们的交易,他只是有些担心你卷入皇帝和宁王的争斗罢了。”
崔萑半信半疑:“就这些?”
浮星煜绿幽幽的眸子里有崔萑的倒影——
生怕被占了便宜的崔公子一醒就套上了外衣,连脖子和手腕都遮得严严实实。只是还没来得及束发,乌黑顺滑的长发散在身后,加上未完全清明的睡眼,比平时精明敏锐的模样更加讨喜。
像是很容易被骗,然后被吞吃干净的样子。
浮星煜笑道:“真是瞒不过你。我还跟他说了我们的事。”
崔萑被他那能溺死人的温柔目光一照,头脑霎时完全清醒了,周身起鸡皮疙瘩:“我们有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我父亲是个传统又正派的迂夫子,你别胡言乱语吓着他。”
浮星煜“啧”了一声:“原来是个没担当的负心人。分明都拜过堂了,虽说还没洞房,但我的名声已经是耽误在你身上了。若是被你始乱终弃,消息在妖精里传播开,我怎么有脸做人?”
崔萑猛地站起,头皮发麻:“你分明知道我梦里的事!你都知道!为什么骗我!”
浮星煜看崔萑着急的样子觉得很是有趣,越发想逗他,故作无辜道:“我什么时候说我不知道了?先前只是说我不会做梦,也不会入梦,但不代表我不能以旁观的视角查看魇妖为你编造的梦境啊。”
崔萑整个人几乎原地石化。
浮星煜什么都知道,他都看见了……
那和真的与他拜过堂成过亲有什么差别!
崔萑脸上烧得通红,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浮星煜很是来劲地绘声绘色重温当时情景:“虽然梦境是魇妖编造的,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多少也是根据宿主本人意愿深挖而来的。萑萑梦里的新娘子不是你的银银,反而是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更好看身量更高?梦里的我没有涂脂抹粉,是不是萑萑觉得我天然胜雕饰,萑萑喜欢的就是原原本本的我?梦里——”
“住嘴!跟你说过别那么叫我!”崔萑捂住耳朵,“梦都是反的,当不得真!”
“哦?”浮星煜目光上下扫过崔萑,若有所思道,“那么萑萑不想娶我,而是想嫁给我?也可以。”
虎狼之词从掌缝溜进耳朵,崔萑一脸生无可恋:“我不想,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