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萑一时间没听懂浮星煜话里的意思,更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变脸。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除了受伤的永安公主在场众人都呆若木鸡。
那只行凶的猫儿快速从崔萑脚边跑过,踩下一串血脚印。
哭声尖利刺耳,众人这才回了魂,却是七嘴八舌七手八脚乱作一团。
永安公主捂着脸满手鲜血跌坐在地,皇帝上前查看,蹲下又站起,踉跄地原地转了几圈,胡须颤抖,每一条皱纹里都是震惊无措:“拿住那只孽畜!朕要它抽筋剥皮!”
侍卫内监闻声慌忙追赶,人多手杂碰头踩脚,数人同时伸手去按也没擒住灵活的白猫,猫儿从人堆里蹿出,跳上墙头正要往下跳跃,却被抓过侍卫弓箭的皇帝一箭穿心,断气之前甚至连一声叫唤也没来得及发出。
这一箭之果敢精准,很难让人与年过五旬时常头痛的皇帝联系起来。
但千真万确是皇帝射出的。
所谓藏拙养晦,作为皇帝心机再深,也还保留着一丝为人父的关心则乱。
崔萑皱眉看着一切,见皇帝扔下弓箭,转身将女儿扶起:“玉京子,不怕不怕,爹爹在!太医!快叫太医!”
徐祎已经哭不出声,或许是因为疼痛,她紧闭着眼,脸上血泪纵横,人已经是半昏迷状态。
“崔神医想英雄救美,没人拦着。”浮星煜从乱中袖手转身,径自离开大慈恩寺。
崔萑回过神来赶忙跟上,几乎是踏出门没走几步就和行人碰了肩膀撞得不轻。
浮星煜分明走在前头,又退回来看他:“把心落在寺里了?路也不会走?”
“又不是我伤了眼睛,我会看路。”崔萑拍拍肩头,“你那个隐身符只能维持一刻钟是吗?怎么不提醒我隐身已经到时间了?要走也不叫我一声。”
浮星煜冷笑:“人家心心念念要嫁给你,还没发誓就遭了报应,你是正人君子,何必隐形?直接上前安慰才叫患难见真情。至于我,我是凶手,我是小人,不畏罪潜逃还等着皇帝也给我一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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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萑懂他为什么不高兴了,叹气道:“你冤枉我冤枉你。”
“我冤枉你?”浮星煜眉头皱起,像要咬人的白毛狮子狗,“是啊,我这种小人是会冤枉人的。只有我冤枉别人的,怎么会受别人的冤屈呢?尤其是崔大圣人,你只会心疼人不会冤屈人。”
话音刚落,浮星煜竟在崔萑眼前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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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萑在原地怔了片刻,转身要折回大慈恩寺,浮星煜又突然现身拦在他面前,咬牙切齿:“真要回去英雄救美?真想做驸马?你没那个命!”
“我的确没做驸马的命。”崔萑点头。
“那你回去做什么?还嫌不够乱?”
“去认罪。”
“认罪?”
“如果说白猫发狂伤人是有凶手故意设计,我比你嫌疑更重。”崔萑认真道,“永安公主对我曾有冒犯,至今仍不死心,我心生怨恨所以下此毒手,作案的动机成立。崔家上下都见过我养在书房的一鸟一猫,连公主都探听到这一点。而且,我还在大慈恩寺赈灾平疫,会在寺里动些手脚也有机可乘,作案条件也具备。”
浮星煜眉头紧了又舒,不需点透,他也明白崔萑此言不是真想去认罪,而是解释并没有将他认为凶手。
“既然信我,为什么一出事就来责问我?”浮星煜垂眸,“打心底里,你没觉得我是个好人。”
崔萑大叫委屈:“是你带我来寺里的,先前又说什么徐家造孽,我不问你问谁?而且,你从哪听出责问语气了?我只是不清楚状况所以问你发生何事,你说什么我信什么,谁知道你什么都不说还倒打一耙转头就走啊!”
浮星煜默然良久,才吐出一个“哦”字:“谁让你不一口气说清。”
崔萑看他这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模样,气得牙根痒,要不是打不过真得好好揍他一顿。但突然想起先前徐祈那番牵强至极的欲加之罪,分明毫无道理却想自欺欺人,仗着浮星煜不会报复就对他肆意污蔑。浮星煜会对他人的疑问和目光过分敏感大概是因为经历了多次的栽赃,他又不是个会据理力争自陈清白的人,这样阴阳怪气也算是他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是我不好。”崔萑很快原谅了他并且选择退让,点头认错,“但我要再澄清一次,我对这个时代的人都没任何非分之想。尤其永安公主,不记恨她的羞辱已经是我仁至义尽。她落得今日下场实属报应,这不是我该插手的事,和英雄救美更是半点不相关。”
浮星煜神色稍霁,双臂环抱在胸前,悠闲缓步:“啧,真是心狠。亲眼看她伤成那样,饱读医书的崔大神医也不出手相救吗?”
崔萑心想你自己都不管侄女,还说旁人心狠,问:“流了那么多血,她那双眼睛应该保不住了吧?”
浮星煜“嗯”了一声:“说说吧,方才所见心中作何感想,先前的疑问还需再问吗?”
崔萑正色道:“我大概是想通了。鼠疫之起,直接原因是永安公主,追根究底是皇家失德。”
浮星煜勾唇笑了笑:“从何而知?”
“我起先不明白为什么会老鼠泛滥,只从衍生的来路去想,这不对。”
从大慈恩寺出来,崔萑雇了辆马车,两人都下意识要去赶车,车夫搓着手,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两位郎君,车钱里包了人工,单用车不用人是不行的……我赶了多年的马车,保管两位郎君不受颠簸,坐得平稳又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