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现在骂我也没用,就让你来看一眼,怎么真和怪力乱神的东西扯上关系了?”
易延精神状态憔悴,胡子拉碴,勉力反驳老头儿的话,自己心里却悄悄地爬上了别的想法。
前两天俞明玉刚从ICU转进普通病房,三个科室的专家都进来会诊了几次,明明各项身体指标都在向正常值靠拢,可人就不醒。
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有呼吸有肌肉反射,脑电波正常,却没有睁眼的征兆,就像被什么东西网住了意识,动弹不得,挣扎不得。
神经内科的主任跟在院长身后来来回回跑了几趟,难为他看着CT报告直冒汗,找不出缘由就给易延打了个挺有意思的比方。
说俞总现在的大脑意识可能正处于自我防卫的阶段,就像婴儿重回母亲子宫,寻找最安全的位置,什么时候身体状态彻底稳定了,大脑或许就能解除防卫状态。
易延只想揪着他的白大褂大骂神经病。
什么婴儿回子宫,回子宫了就让俞明玉再被生下来,总之用什么办法都得把人给叫醒了!
“那你说明明哪儿哪儿都好好的,人为什么就不醒?”
易老头儿瞪他一眼,抓住身旁陆以臻的外套,进口的亚麻料子,摸上去却皱皱巴巴的。
陆以臻这几日百忙之中也极其注意个人卫生,衣服常换,但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儿。
当易老头儿问起这事的时候,他瞪大眼:“是。。。是这样。。。。。。是不是因为天气太潮湿了?”
“你家里是不是养了好几盆铁线蕨?”
“对。。。。。。”
“那是因为铁线蕨太湿了,容易招来小水鬼,小水鬼整天趴在你身上,当然觉得浑身都湿哒哒的。”
易老头儿语气阴恻恻的,转而又把话头指向易延。
“人就是这样,是世界上最不干净的东西,平时接触的东西太多,欲望太大,什么东西都能招来。”
“易延,虽然你爸我平时在老街上招摇撞骗不少,但什么东西是真,什么东西是假的还是分得清的。”
“那尊菩萨像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上邪气重得很,俞明玉绝对用它做了什么事,才会被反噬上身。”
“现在困住他,让他醒不过来的,不是那颗子弹,也不是什么别的病,就是邪祟之气,而且已经聚在他体内养了好一段时间了。这次中弹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不尽快把菩萨像销毁,你家老板恐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番话极有份量,语毕,两个助理纷纷陷入沉默。
易延也知道自己这个不正经的爹有些时候是真能看到些什么,认真起来绝不会说假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如果毁了那什么像,俞明玉就真能醒过来吗?”
易老头儿很诚实,指了指天花板:“看命。”
三个人又低下声聊了些什么后就踏进楼道电梯里走了,谁都没发现隐匿在拐角里的谢安存。
他将方才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一面恐慌一面迷茫——为什么俞明玉会醒不过来?难道真是因为那尊菩萨像吗?
他仔细回忆搬进小楼后发生的种种,比格常挂在嘴边的、在别墅里闻到的奇怪味道,半夜看见的奇怪烟雾,莫名发疯的女人,以及将他引去湖边的鬼影。
所有的线索在脑海里自连成线,隐隐指向一个不可揣测的方向。
易老头儿说菩萨像能让人与过去的事物联结,俞明玉是通过它和从前某样东西产生联系了么?
所以他才要在客厅中央放那么一张桌子,监视的不是别人,而是这个过去的东西?
此刻蹿进肺里的只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再没有那股能让人心驰神往的香。。。。。。谢安存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抖着身体慢慢靠近尽头的病房,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俞明玉紧闭着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没了温柔的笑与怒,这人当真成了天上的杳霭流玉,云过了无痕,好像轻轻用手一拂便马上要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