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裴序是在除夕,晚上大家一起吃年夜饭。
裴序出院一个多月了,虽然还在修养期,但伤势并没有严重到要整日闭门不出。晏尔记得他的工作室发公告说“裴序因伤暂时息影”那天,前排的粉丝骂他们无能,剧组草台班子,骂得有多激烈程度。
他是为数不多知晓内情的人,清楚这是一起由恶鬼作祟引发的意外事故。
裴序不出门就是因为怕它再无端发作,伤害到无辜的人。只是影响太大,对各方来说都是一场无妄之灾。
长辈们难得聚齐,聊得尤其热络。裴意浓给他们倒焦米茶,晏尔把自己的杯子推过去,撞了撞他的手臂,观察着裴序脑后长出的一层短绒绒的青茬,小声问:“你觉不觉得表哥的后脑勺长得像个猕猴桃?”
“别撞我手,洒出来了。”裴意浓皱眉,飞快瞟了眼裴序,然后说,“我看你像个猕猴桃。”
“我说真的,”晏尔端起杯子尝了一口,惊奇道,“这茶还挺香——如果我说想摸,他会给我摸一下吗?”
裴意浓干脆地说:“不会,别想。”
“那你跟我一起过去打个招呼,我偷偷摸一下。”
“你不手贱是会浑身不舒服吗?”裴意浓攥住他的胳膊,警告说,“万一那东西在呢?小心它吃醋,一个不爽弄死你。”
“裴意浓同学,”晏尔一脸认真地提醒,“不要总把反派代入到表嫂的身份里。”
裴意浓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晏尔眼睛忽闪一下,抬手搓揉了一把裴意浓的脑袋,把他整齐的黑发揉成凌乱的一团。
裴意浓:“……”
晏尔的爪子不痒了,满意道:“还是做哥哥好,摸不了表哥可以摸你。”
裴意浓既想骂他,又觉得无聊,无奈地问:“你幼不幼稚?”
反应和晏尔预料中不一样了,他光速道歉,眨巴几下眼睛问:“我给你梳回去?”
裴意浓漠然不动:“离我远点。”
晏尔惆怅叹气,陷入“弄弄长大就不好玩了”的忧愁里,抬起头时忽然发现,一直安静坐在对面的裴序不见了。
他怼了一下照水梳妆的裴意浓,问他:“裴序呢?”
“我哪知道?”裴意浓头也不抬,“被你盯烦了不想看见你了。”
“又不开饭,坐这儿也没劲,我们去找他玩吧?”
“你是饭桶转世吗?”裴意浓甩开他的拉扯,“我不去。”
“不要这样,”晏尔拖长嗓音,“好弄弄——我走不动路嘛,你陪我一起扶着我点。”
他的语调宛转得像一株在风里招展的牵牛花,裴意浓听出一身鸡皮疙瘩,被迫起身,抓着他的手臂,不胜其烦地说:“如果我跟你是龙凤胎就好了,把你嫁出去以后都不用再见面了。”
“我才回家多久你就想把我赶出去了?”晏尔十分震惊,语重心长地说,“不能这么想,万一我是个不想嫁人的女孩子呢,你不还得天天和我见面。”
他停顿几秒,瞟裴意浓一眼,“不过也有可能,你才是那个女的。”
裴意浓:“滚蛋。”
楼上楼下找了一圈,居然都没有看到裴序,晏尔抓着裴意浓的手,凝重地问:“会不会被鬼绑票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洗手间里传出裴序的声音:“能不能闭嘴别哭了?”
他的嗓音压得很低,咬字却极重,明显带着怒意。
他在对谁生气?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不要声张,过去偷听”的共识,放低脚步,蹑手蹑脚地靠近。
洗手间里没有别人,只有裴序一个人站在大理石台前,微微弓着背洗手,镜子里映出他发梢沾湿的模样。
“我说你乖当然是哄你的,让你别再发疯了。”
“你在我身边的每一天,都在威胁我,威胁我身边的人,我对你能有什么真心?”
晏尔悄悄探头往里看,洗手台前仍然只有裴序一个人,可是镜子却里模糊倒映出另一道浅淡的身影。它半扑半抱地搂住裴序的脖子,轻飘飘地挂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