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各路霸主聚会
庞志林,三十几岁出头,看上去人很干练,早年在日兆县城学了几年武功,打得一手好拳,干过镖局,护过场子。后来又在县衙里弄了一个民团队小队长的官当当,老岳父出事后,他怕丢了饭碗,只好忍气吞声当了缩头乌龟,由于离着于登海比较远,又很低调,于登海早把他给忘了,所以才能混到今天,没想到,小舅子给了他出人头地的机会。为了便于掌控这份家业,又把庞志林自日兆县调到两城镇当民团队的团总,这样,庞志林背靠安祥德在两城镇威风八面无人能敌。
庞志林确实是风光了,可他毕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威望人脉全然没有,要不是安祥德的枪杆子杵在那里,他想打谁打谁,在两城镇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地头蛇们怎么可能服气?只是清兵和衙门都在安祥德一边,他们毫无办法也只能忍气吞声,如若有机会也会兴风作浪,至少也会让他鸡犬不宁。两城镇的帮主有:码头帮主庞志林,制陶帮帮主杜老虎杜明凯,茶叶帮帮主安吾道人称刀爷,粮食帮帮主安吾台人称刀二爷,绸布帮帮主诸葛文轩,由于他纹着身,其姓氏中又有个文,所以人称文爷。
两城镇有家饭店,叫望海楼,是镇上最大的酒店,酒店周边种满了各种花草,尤其是红黄蓝绿的荷兰郁金香是很多人未曾见过的花卉,乡亲们都说那是天上王母娘娘的鲜花,是七仙女下凡时种下的,小楼上下有三层,典型的欧式风格,曾经是洋人的船员俱乐部,洋人都去青岛了,留下这座小洋楼成为两城镇的标志性建筑。其实这座小楼平时很少有人光顾,只有镇上有重大事由,才临时在附近小饭馆或者在日兆县城请厨师来操刀主厨。由于人气不旺,又传说它有洋神洋鬼作祟,各帮主对它都不感兴趣,它是唯一由官府管辖的建筑。
这天,天气格外的好,瓦蓝瓦蓝的天一丝云彩都没有,炎热的夏天,海风吹得让人感觉非常凉爽愉悦,真是名副其实的避暑胜地。这里沉寂多日今天难得又热闹起来,挂灯笼的,挂彩旗的,送菜送水的,送鱼送肉的,敲锣打鼓得像是过节。一队队清兵站岗的站岗,列队的列队,人来车往,引得镇上的大人孩子都来看热闹。
海蜇他们都来看热闹了,小海香指着郁金香叫喊:
“真漂亮呀!”
于戈鲁瞟了海香一眼,嘴一翘,一个箭步冲进院子里,伸手扯了几朵郁金香,他被清兵看见了:
“出去!”
清兵见状大吼。
没等清兵前来驱赶,小戈鲁已经逃出了酒店的院子,他把摘下来的郁金香分给妞妞们,欢天喜地的妞妞们甭提多高兴了,把花插在头上,相互嬉戏着打闹着。
“快看,谁来了?”
邵百丽尖叫了一声。大人孩子都扭头望去,只见一顶小轿一颤一颤有节奏地进到酒店院子里,身后还跟着一队衙役,轿子不走了但仍在原地一颤一颤地颠着好像是在表演,稍许,轿子停稳并往前一倾斜,衙役伸手挑开轿帘,探头弯腰走下来一个头戴顶戴花翎,身穿蓝色补服官袍的人,他轻轻抬脚迈过轿杆,挺直站好,抬头打量一番酒店的周边。还是于戈鲁眼尖:
“县太爷!”
看那个架势那个气场,人们也能猜出那是本县的县太爷。不一会儿,一匹大白马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马上骑着一个头戴花翎身着蓝色补服官袍,腰间斜挎宝剑的官老爷,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骑着枣红马头戴花翎身着浅蓝色官袍的官爷,再在官爷的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清兵,每个兵都肩扛着洋枪,腰挂着大砍刀,那气场大的真叫令人震撼。孩子们看得目瞪口呆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清兵。只听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唢呐、洋号吹得震耳欲聋,尤其是鞭炮礼花炮满天飞。五只大鼓并排一溜“咚!咚!咚!”,五只大钹(bo勃)五只大锣齐刷刷跟在大鼓的后面,按照鼓点的节奏发出强烈的金属撞击声。
“快看!”
董海香叫着。
顺着海香手指的方向,一个胖墩墩的大汉,上身穿着黑色短褂,下身穿着黑色缎面大裤衩,手臂纹着不知什么图,像是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地走来,手里还牵着一条吐着舌头的大狼狗,大胖子身后跟着一群人,也是摇晃着走路,虽然都没挎刀扛枪,但那气场仍令人胆寒唯恐躲之不及。
“杜老虎!”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叫起来,来人正是陶帮帮主杜明凯。
一会儿,又一拨人走进酒店,他们身着打扮都很普通,穿着倒很一致,像是街头耍棍卖艺的,都不知是哪路神仙,没有人认识他们,看热闹的人好生奇怪,他们是谁?也敢来这地方凑热闹?其实,这拨人领头的是庞志林,由于都是官府衙役身份,都身着官家便装,所以穿戴一致。日兆县的老百姓都还不知道,其实这拨人是日兆县城最大的帮会,新码头帮。紧接着,绸布帮帮主诸葛文轩,茶帮帮主安吾道人称刀爷,粮帮帮主安吾台人称刀二爷,也耀武扬威悉数登场。这一拨一拨的来客是日兆县城的老百姓再熟悉不过的名人了,他们是日兆县的天,是日兆县的地,日兆县城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没有被他们认可的任何事情,别说想有什么动作,就是有个想入非非的念头那都会招来横祸血灾。
第十一章各路霸主聚会
酒店内部已经被整理得非常富丽堂皇,显得那么高贵,那么庄重,一楼大堂实际上是个巨大的大议会厅,正北的方向是个舞台,在两侧是深红色丝绒幕布,上上下下布满了粗大的已经点燃的白色蜡烛,烛光随着微风跳动着,舞台上摆放着数张桌子都用红丝布盖着,数把太师椅也分别用红丝布裹着,景泰蓝的大茶壶、茶具,各色水果花生瓜子等等码放得整整齐齐。舞台的大厅摆放了六十几个大圆桌全用红丝布盖着,同样摆放着景泰蓝大茶壶茶具,各色水果花生瓜子等,在靠近舞台的右侧还摆放了一个小方台上面什么都没有,舞台的顶棚吊着十几个纸灯笼没有光亮,看来是没有插蜡烛的空灯笼,也不知道有何用途。尊贵的客人都在休息室装模作样地寒暄。各自的手下人以及受邀商贾等,都围坐在圆桌,清兵们则席地而坐在议事厅的两侧,其余的清兵都在酒店周边帐篷里等着。
司仪站在舞台中央大声地喊:
“时辰到!敬请各位贵宾入席!”
大厅里立马响起一片叫好声(注:清代没有鼓掌习俗),日兆知县老爷第一个由上场门走向舞台,紧跟着的是日兆县的名医郎中安郁玟、清兵参领官爷,随后是清兵军校安祥德,再后跟着的是庞志林,依次是杜明凯、安吾道、安吾台、诸葛文轩。(注:清代不设立乡镇一级政权,行政官务等事宜由当地威望最高的人代理,叫乡绅,不是官方任命,也没有官方资助。安郎中是各个帮主最敬重的人,也是帮主们有关生老病死事宜最需要的人,且跟帮主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所以被推举为乡绅。)会场上说话寒暄的嘈杂声,端茶倒水吆喝声,座椅推来拖去声,孩子哭闹声,零星的鞭炮声,乱糟糟的声音充斥在会议厅内外。忽然,一阵大堂鼓和铜锣急急地敲响起来,只见两个衙役身披红绸带,一个衙役在猛烈地敲击大堂鼓,另一个衙役随着鼓点敲击着铜锣“咚咚咚咚!?,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压住议事厅所有的嘈杂声。衙役们足足敲击了一分多钟才停了下来,这时,会议厅已经鸦雀无声,众人们知道要开会了。
司仪咳了两声,清了清嗓门:
“乡亲们,咱两城镇今天要开个重要的会,县太爷也来参加,还有咱大清的军爷也来捧场助威,是咱镇上的大喜事,现在请知县大人给小的们训话!”
说完便带头叫好,台下跟着一片叫好声:
“好!好!好!”。
知县拿起惊堂木“啪!”砸在桌子上:
“两城镇的乡亲们,本县许久许久未到此地,甚是想念。今日得见甚喜甚慰也有堪忧。为何堪忧?因为本县竟然出现革命党!以孙贼为代表的逆贼革命党乱我大清乱我朝纲,是可忍孰不可忍!”
讲到这里他又拿起惊堂木“啪!”的一声又砸在桌子上,脸上的肥肉全都歪到耳朵上去了,汗珠子顺着官帽往眼里、嘴里淌,抓起丝巾手帕往脸上擦。台下的人看得一愣一愣地犯迷糊不知他讲的什么?也不知道革命党是什么?知县喝了口水,扫了台下一眼,见大伙都吃惊地看着他,他很得意,乡巴佬土包子什么都不懂,顿时觉得自己真要好好嘚瑟嘚瑟,让乡巴佬们也长长见识:
“革命党就是反贼,吃着朝廷俸禄干着忤逆朝廷的勾当,岂有不杀之理?你们两城镇就出了一个革命党大大的反贼于登海!”
知县又拿起惊堂木砸了桌子,他扫了一眼台下,台下人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知县,县太爷心里那个舒服,那个爽。他继续嘚瑟:
“幸好我大清有参领有安军校这样的国家栋梁,才让反贼知道大清的刀是无敌的,是不好惹的,是吃肉的!哪个敢忤逆朝廷,忤逆祖训,都没有好下场!”
他歪头看了看参领和安军校。参领和安军校朝台下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台下的众人才知道台上两位军爷是个什么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