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鹿住院,路奶奶特意从淮流赶过来。
其实过来也没什么用,从专业的护工到负责三餐的私厨谢铮都已经给路鹿找好了,而且路鹿现在要被催出来易感期,她来实在是不方便。
但还是来了。怎么可能不来?
路鹿靠在病床上给奶奶剥橙子,问:“屋子收拾好了?累不累?”
“不累,房子很干净,抹布简单擦一下就收拾好了。”奶奶接过路鹿手里的橙子,又掰了一大半给路鹿:“鹿鹿多吃点。”
“我都吃不下了……”路鹿笑:“天天除了吃就是睡,我都胖啦。”
“……”路奶奶也跟着笑:“瞎说。明明比之前瘦多了。”
“有吗?”路鹿抬起袖子晃了晃,病号服跟着他的动作晃悠悠,袖管确实显得有点空旷。路鹿无奈承认:“好像还真是。”
医院的气味,熟悉的场景和病号服让路鹿想到自己小时候,简直就是医院的常客,后来大了一点,免疫力提高了一点,才终于健康起来。
祖孙俩又说了会话,路鹿面色惨白地往后仰,奶奶问:“鹿鹿,又疼了?”
路鹿点头,一点点重新躺回到床上,把被子往上拉挡住自己的脸。
奶奶隔着被子轻轻拍他,叹气:“……”
十几分钟后路鹿才又从被子里钻出来。他额头上都是汗,笑容却很灿烂:“好了好了,我好了。”
奶奶伸手给路鹿顺了顺被蹭得凌乱的头发。
路鹿拉住老人家的手,笑意像春光一样明亮:“奶奶,咱之前说好了,我死之后你不能太伤心,把自己的身体放在首位。别忘了哈。”
有些话路鹿不敢和谢铮说,说了谢铮一定会难受会生气,但和奶奶就没关系。祖孙俩其实对死亡这个话题并不避讳,关于死亡两人聊过很多次,两人分别的后事的准备,葬礼的邀请名单,酒席的规格,悼词怎么写,如果一个人先死去,另一个人要如何应对,之类之类。
老人家再摸摸路鹿的额头,微笑着点了点头。
“啊,还有寿衣。”
路鹿说:“我昨天去附近的店看了一圈,都不太好看。我就从网上定做了,过段时间寄到家里,可能要麻烦奶奶你回去一趟。”
“你和快递员说放在楼下的便利店了吗?”见路鹿点头,老人家问:“买的什么样的?”
路鹿扬眉,很少见地嘚瑟的表情:“西装款,特帅。”
老人家还想说什么,听到门外传来动静:“爸爸!”
路鹿笑一下,和老人家一起安静下来。
两秒钟后病房门被人推开,谢铮抱着谢迹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谢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过路奶奶,眨巴着黑亮的眼睛,反应了一会后才想起来称呼:“太奶奶!”
“哎。”
路鹿神秘兮兮地对谢迹招手,等他过来后往小孩儿嘴里塞了半块橙子,谢迹吮着里面的汁水,脸一点点皱起来:“……酸!”
从海岛回来后路鹿住院,距今已经有将近一周。
期间谢铮来看过路鹿两次,谢迹还一次都没有。他很想路鹿,爬到床上搂着路鹿的手臂,又好奇地指着路鹿手上的留置针问:“这是?”
路鹿:“留置针。”
谢迹:“牛吱针?”
除了一年前那次趁谢迹睡觉的时候偷偷拿了谢迹攥在手里的奖牌,路鹿从来不糊弄谢迹。他解释:“……听起来怪怪的……留置针的意思是,有了这个之后,医生姐姐就不用每次都给爸爸扎针……”
那边父子俩说话的时候,谢铮和路鹿奶奶也简单聊了几句,路鹿奶奶说:“谢老师,辛苦了。”
谢铮上次见路鹿奶奶是几个月前,那时候老人家还挺精神,头发也还有黑色,现在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很深,看起来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
谢铮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告诉老人家真相:“我不是他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