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在昏暗的路灯下翻飞穿梭,好似银箔耀人双眼。
张学强反剪着帽头胳膊,将他顶在院墙上,粗糙的砖石在那张还显稚嫩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浅浅血痕。
这小子嘴唇贴着冰冷的墙壁,声音含混不清。
“学强哥,别送我去派出所,绕我一次,要不你狠狠打我一顿,可千万别让我妈知道这事。”
张学强心里有数,这小子肯定是看到自己的票券了,有心送他去派出所,可避免不了的就是各种审问。
自己根本不好解释哪来的这么多票券,毕竟前身父母的抚恤金压根就没发下来。
可就这么放了他,又心有不甘。
此刻张学强甚至起了将这小子收进仓库然后收拾了的想法。
但他试了几次,都没法将一个大活人收进去,看来活物是进不了仓库的。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胡同口一阵自行车声响,有人来到了身后。
张学强斜眼看去,却是四叔回来了。
“学强,帽头,你俩这是咋了?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动手?”
四叔偏腿下了车,还习惯性地咳嗽了几声,上前分开了二人。
张学强想问问四叔战况如何,不过此时也得先应付了这个小偷再说。
“咋了,四叔你问他啊,看他有脸说吗!”
四叔脸色凝重了起来,瞪着帽头道:“你小子老毛病又犯了吧,老实跟四叔说,要不我不管了!”
帽头噗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抽噎着说道:“四叔,我再也不敢了,学强哥对不起,你们绕我一次,我这辈子都不敢了!”
四叔啐了帽头一口,拉着张学强走出几步,小声开口:“他偷你嘛了?”
张学强摇了摇头:“空兜,不过让我抓了个现行。”
四叔道:“这小子守着个瞎眼老妈,日子过得紧吧,他又没真偷到东西,你给我个面子,饶他一次算了。
都是街坊邻居,你还能真打他个半死?”
记忆浮现,张学强记起了那个双眼空洞的中年妇女,无冬历夏的在家里的小桌子上糊着火柴盒。
十个盒子可以去合作社领一分钱,没黑没白的一天下来,也赚不来几毛。
她就用这微薄的收入养活着一个从小就调皮的儿子。
整个院子里,最困难的就是帽头的母亲。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不过张学强也不想太轻易放过这小子。
他对四叔道:“行了,这个面子您有了,先回家吧,一会儿来我家,我找您有事商量。”
四叔也有一肚子话想和张学强说呢,真是奇怪了,他一个奔四的大老爷们,拿不定主意时竟然先想起的是个半大小子。
哐啷哐啷声中,四叔推着车回了院子。
张学强把帽头从地上揪了起来,语气森寒冷厉,“给四叔面子,饶你一次可以,不过你得给我交代清楚,为嘛向我伸手!”
帽头结结巴巴道:“我,我从修车铺看到你,你粮票多,就想拿一张两张的。”
张学强嗤笑道:“银行里还钱多呢,你怎么不去抢?”
帽头语塞,低头不语。
张学强拍打着他落满雪花的毛线帽,道:“抢银行得枪毙,所以你不敢,就敢向邻居下手,被抓住了,最多送派出所对吧?”
帽头抬头,满脸赧然,旋即又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