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苏及一直待在家中,一来顶着脖子上的伤口出门太打眼,二来也是为了躲陆英甩给他的烫手山芋,他这条命虽不精贵,但也不是给人当垫脚石用的。
他这还没歇两天,王佐谋就中途派人来了一趟,那李大人见苏及伸着脖子,病歪歪倒在芙蓉榻上,活像一直走多旱地的大白鹅,也没多说什么就走了,估摸着赶着回去给王佐谋和陆英报信。
待人一走,苏及赶紧唤珙桐将他脖子上缠了东西取下。
珙桐:“公子,你说那李大人能信吗?这大热天的谁会在脖子上缠这么多东西。”
那厚厚的裹帘被取下,脖颈上的伤口早就结疤。
苏及松快地动动脖子:“确实瞒不了多久,不过不打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陆大人还不至于杀了我。”
虽然还看不透陆英,但苏及直觉陆英不是个草菅人命权贵,不然从在停尸房被揭穿那时他就该出手了。江离就不一样了,虽是文官,但那厮为了权势手上早已不知沾了多少人命……
这么一比较,陆英一身凶神恶煞令人哆嗦的气势倒是散了不少。
……
这日,冯员外的下人特地跑了一趟苏府。
那下人连去了几天簪花巷都未见到苏及,这才赶找到苏府来。
说是冯员外想要一把凤栖梧桐图团扇,送给前几日刚进门的十姨娘。
等那下人传完话离开,珙桐凑了过来,给他家公子扇风:“冯员外还真是老当益壮,这九姨娘的事刚过就又娶一房。。。。。。。不过这十姨娘得多国色天香,就一把扇子,冯员外竟舍得下了二十两银子!”
苏及从珙桐手里拿过蒲扇,自个儿扇起来:“这可不是一般的活,就这把扇子,你家公子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干十来天。”
珙桐不相信:“公子你别诓我了,这凤栖梧桐图的团扇你都做过好几把了,画得又快又好,半天不到,哪需要十多天?”
苏及倒回芙蓉榻上,懒洋洋道:“这次可不是用画的,冯员外点名了要缂丝图。”
珙桐:“什么刻丝图?难不成用刀刻?”
苏及用扇柄敲了下珙桐的前额,无奈道:“平日里教了你《乃服》和《丹青》,你却一个字也没记住……缂丝图乃前朝纺织技艺,以生蚕丝为经线,彩色熟丝为纬线所作。这通经回纬的织法可使织物上花纹与素地、色与色之间呈现断痕,类似刀刻,有承空观之如雕缕之像,故曰缂丝。”
珙桐听得云里雾里:“听着跟平日作画不太一样,公子你可会这技艺?”
“这就巧了,本公子除了丹青,正好在织品上有些研究。”蒲扇在手里打了个转,苏及继续道,“不过本朝的缂丝图技艺与前朝略有不同,织品中加织金线、孔雀羽线,如此织出来的花纹金翠耀眼,华贵艳丽,时隔太长,我还得多花几日来研究研究……”
珙桐听得瞪大了眼,他从不知他家公子还会这等绝活,真心实意吹了一番彩虹屁,末了想起什么皱眉道:“……公子,这工艺如此复杂,咱们这二十两是不是收得太少了?”
苏及倒不觉得,他多年不碰织技,小时候也时常偷懒耍滑,后来又过了几年颠沛流离的日子,早已没了十足把握。若是他娘还在,那这桩生意就铁定妥当了……
不过珙桐有一点说得到没错,缂丝图因其工艺复杂,织线考究,价格也昂贵非常,寻常人家可用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也就那些贵族世家消遣鉴赏用。
王连芳房中那道将内外屋隔开的屏扇就采用了缂丝技艺,那是八仙祝寿图,图中八仙神情喜悦,皆手捧着——
等等!
倏的,苏及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蒲扇随着他的动作掉到了地上。
苏及神情见了鬼一样:“快!把我桌上那本《盛京书画录》拿来!”
珙桐被他家公子吓了,慌不迭小跑着去拿书。
等书拿来,苏及迫不及待翻找,又在某一处定住。
果然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