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挚自小鼎中将菩萨像小心翼翼地取将出来,令它平躺在地。
如此近距离仔细望去,这菩萨像的确美得惊人,眉目纤纤,宁和温静,瓷釉散发着一圈晶莹暖润的辉光,仿佛随时都会睁开眼睛低颂佛号,不禁令人屏住呼吸,心生敬意。
但在知道其中真相的谢挚白芍看来,这圣洁的佛像只是一个残忍的监牢,望着它时,心中只有不忍之情。
是……将神族宝石放上去,就可以了吗?
谢挚半跪在地,取出那颗浓绿色的神族宝石,犹豫一下,将它轻轻地放在菩萨像额上。
柔和的碧绿光辉缓缓地晕散开来,被这光辉笼罩之处,都在一点一点地产生变化,坚硬的瓷面逐渐有了皮肤的色泽与温度。
如一个久睡将醒的人一般,菩萨像的眼睫轻轻颤动,嘴唇也恢复了柔软与红润。
在谢挚白芍期待的注视里,女人慢慢地睁开眼睛。
清亮的瞳仁动了动,她梦呓一般道:
“……是你们。”
是那两个……将她带出慧通寺的女子。
她们……到底还是救了她,在地狱门口将她夺下。
这感觉很是奇妙,仿佛注视一朵脆弱的花朵盛开,谢挚拿下宝石,轻声问:“你感觉如何?还疼不疼?”
女人感受了一下身体,一丝异样也无:“……并无不适。”
说着她已经坐起身,深深地望了谢挚白芍一眼,旋即便要下拜叩首:“多谢二位施主,此番救命大恩,不知何以为报——”
“快请起,不必如此。”
谢挚忙止住她,仔细观她脸色,红润而眸有神采;
谢挚尤不放心,又暗中探了她一回脉象,确定她不仅恢复了人身,而且十分康健之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女子态度坚决,还要再拜,谢挚按住她的手臂,道:
“遇见如此之事,出手相助乃是人之常情,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之处;更何况,”她微微一顿,“我们之所以救你,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所以不要多礼,更不必视我等为恩公。”
女子闻言,果然不再下拜,只是轻轻摇首。
她岂不知,救她活命何等艰难。
她化为雕像乃是出自佛陀之手,不知如何才能令她恢复人身,但想也知道,这两人一定花了许多心思、吃了许多苦头,谢挚白芍却并未挟恩图报,甚至只是一句话轻飘飘带过而已。
何况真相并非谢挚所说,世间之事,为己乃是常理,助人才是真正不易。
见到她的惨状,的确会令人们肌骨觳觫,可若是知道害她至此的凶手乃是佛陀,却极少会有人再有胆量追究,恐怕只会避之尤恐不及。
是眼前这两人救了她的性命,谢挚让她不必挂怀,可她却不能不感恩在心的。
女子垂目,细声问:“二位施主,是想问我如何被佛陀变为菩萨像的么?”
谢挚也不与她绕弯子:“正是。”
女子闻言也并不惊讶,下意识想要竖起手掌低念佛号,不知想起什么,怔忪半晌,又默然将手放下,按在膝上。
“我……法号觉慧,乃是佛陀座下侍奉的一名比丘尼,年少即被家中长辈按习俗送入佛门,因此俗家姓名也早忘记了,二位施主唤我觉慧即可。”
“原来是觉法师。”
谢挚介绍自己与白芍道:“我名谢挚,这是我的道侣白芍。”
她现在已经能称白芍为道侣而不羞涩磕绊了,倒是白芍在旁忆起方才谢挚如何与她亲昵缠吻,因而悄悄红了耳尖。
觉慧……听起来似乎和觉知是一个辈分。谢挚心里暗暗地想。
她会和觉知有关系么?
觉慧惨然一笑:“法师之名,却不敢当,谢施主折煞我了。”
“那我便叫你觉慧,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