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谢挚困惑之时,河边的人们却忽然动了。
他们围着那株巨莲齐齐下拜,不断叩首,口中呼喊有声,极为狂热虔诚,最前方更是有打扮华丽怪异的大巫边歌边舞,头戴面具,旋转不休。
“他们这是在……祭拜它么?”
看样子,这支河边的部落,是把这株神奇的莲花当做神花或者祥瑞来崇拜了。
这个时期的人族,原始宗教气氛还很浓厚……
谢挚从未见过远古先民祭祀,这场景颇为奇特,观之令人心神不宁,理性上想要走开,不愿多看,但又带着一股感染人心的的狂热气氛,好似一面连着心脏的大鼓被重重敲响,蔓延开一圈圈无形波动,叫人的血液在面皮下一粒粒激昂跳动。
“我们等一会再过去吧,现在去,恐怕不大合适。”朝阳观望了片刻,说。
祭祀乃是大事,对一支部落来说非常重要,倘若被外人打乱,他们必定要勃然大怒。
虽然以她的实力来说,即便没有姬太一与姬宴雪同行,也根本不需要在意这些事情,但她并不想恃强凌弱,更不愿仗势欺人。
果然,姬太一认可道:“那我们便等等吧。”
不多时,歌舞终于结束,为首的大巫一挥手,身后的人早有准备,立即毕恭毕敬地捧着数十陶盘走上前来,放下陶盘,再次叩首,这才缓缓退回。
——在那竭力制作得精美的陶盘上,赫然摆放着数十颗滴血的头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双眼紧闭,灰白的脸上仍然残存着生前的恐惧痛苦。
“这,这是……”
这血淋淋的场景极有冲击力,谢挚脸色发白,后退了一步。
谢挚不怕血,也并不是胆小虚伪之人,死在她手上的性命也有不少,但她也仍然不能接受,用这些活人……去祭祀一株花。
姬宴雪在谢挚身后扶住她,为她稳住身形,目光冷静地投向那些陶盘。
“——人祭。”
远古的残忍祭祀——虽然当时的人们看来并不残忍,人命在这时,比牛羊还要低贱——会将人作为祭品献给神明,祈祷以此能为族人带来好运。
虽然谢挚曾在书中读过相关的记载,但远远还是比不了亲眼目睹所带来的震撼。
她悄悄观察了一下其余人的神色,只见玉牙白象神色不动,并不在意;
朝阳面色坦然,应当已是对这副场景司空见惯;
只有姬太一,目中隐露不忍之色,微叹一声,移开了视线,但她也究竟没有多说什么,或者上前阻止。
她知道,个体的努力无法超越时代的限制,即便她这次阻止了,也并无用处。
“很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就不要看了。”
姬宴雪察觉到了谢挚的心神波动,传音道:“不要太在意,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们谁也无法改变。”
“……我知道,谢谢。”
女人的语气谈不上多么温柔,但谢挚还是听出了她话语间隐藏的浅浅关心。
这一点关心,对姬宴雪来说,已算很不容易了。
怀着感激,谢挚拉着姬宴雪的手,在自己脸颊边贴了贴。
这是她在北海时和眼睛婆婆相处养成的小习惯,婆婆目盲,不能视物,虽然有神识帮助,但还是喜欢轻轻触摸谢挚的面庞。
谢挚并不觉得自己这举动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便见前一刻还镇定从容的神帝忽然露出了一点不自然的神情,深深看了她一眼,眸中情绪复杂。
好会蛊惑人心的人族……
最可恶的是,谢挚还不是出于有意,完全是无意识的,但她却偏偏受到了这致命的引诱。
谢挚过去,就是这样对云清池的么?
怪不得那白衣宗主会迫不及待地对她下手,谢挚这样,简直在逼人堕落……若不是她品行高贵,大概也会步云清池的后尘。
姬宴雪知道自己不该与云清池比较,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
但这种种复杂心绪,却绝不能对谢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