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日,子夜。羊州城在死寂中屏息。夜风吹散些闷热,不安却如浓墨化不开。
城东城北零星枪响如垂死咳嗽,撕裂夜幕复被黑暗吞噬,更添诡异。
总督衙门后街,狭窄肮脏陋巷深处。昏黄街灯有气无力照着湿滑青石板。
几个黑色短褂精悍汉子如幽灵贴墙,眼神锐利扫视巷口。为首者瘦削面容普通,唯双眼在昏暗中亮得惊人——“鹞子王”叶怀瑾。
他侧耳倾听。远处低沉持续震动,非雷声。是军靴踏地!炮车轮碾石板!无数士兵沉默行进汇成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声浪!来自云浮山!邓贤的岭南防卫军来了!
叶怀瑾面无表情抬腕看表。零点刚过。无声手势。
巷尽头不起眼小角门“吱呀”轻开缝。惊惶油汗胖脸探出,总督府采买管事。见巷中黑影,吓得哆嗦。
“别出声。”叶怀瑾声冷如铁片刮过,“人呢?”
“在…在里面…”管事抖如落叶,侧身让开。
角门开。两黑衣人“搀扶”裹深色斗篷臃肿身影踉跄而出。正是张景白!丧家之犬。
“张制台,”叶怀瑾上前,声淡如谈天,“路已清好。请。”
张景白猛抬头,风帽下血丝双眼屈辱恐惧怨毒,死盯叶怀瑾平淡脸。想咆哮怒斥质问,嘴唇哆嗦终无言。
远处闷雷滚滚的军队声如无形巨锤,砸碎最后虚妄尊严。颓然垂头,如木偶被架入巷子深处肮脏泥水。
叶怀瑾不再看,目光投巷口外黑暗。几辆无标识、黑帘遮窗马车如蛰伏巨兽静候。
“送张制台…上‘路’。”声音冰冷依旧,“记住,要‘平安’抵汉口。路上蟊贼惊扰…格杀勿论。”“平安”二字极重。
“是!”张景白瘫软塞进中间马车。车门关。马蹄裹布车轮缠草,马车如鬼魅融入夜色,沿隐秘路线向城西小码头疾驰。
普通商船早已发动待发,沿“旧路”西江水道北上,送“故人”平安抵汉口租界,成为金廷眼中南方革命党“凶悍难制”的活人证。邓贤要这活证搅动北方浑水。
叶怀瑾目送马车消失,转身望向衙门高大森严轮廓,嘴角扯动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笑意。
“该收网了。”低语消散夜风。
话音落下同时——
“轰!!!”
一声震彻全城的巨响撕裂夜幕!来自白云山方向的炮火,如同宣告末日的审判!一道赤红色的毁灭弹道划破天际,精准无比地砸落在城东校场金军新军最大营房区!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瞬间映红半边天!
“呜——呜——呜——”苍凉雄浑的冲锋号角从北、东、南三面同时响起!海啸般的呐喊声震天动地: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光复岭南!活捉张景白!”
“邓司令有令!降者免死!”
岭南防卫军的钢铁洪流,在邓贤冰冷而精确的指令下,轰然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