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矿镐敲击声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矿洞深处传来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哨音。
——那是收工的信号。
林柠的手臂早已麻木,每一次挥动都像灌了铅。
她停下动作,拄着矿镐,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和着血污泥灰,在她脸上、脖颈上凝结成一道道黑色的沟壑,新生的左肩传来阵阵钻心的酸痛。
她看向旁边的尚枳,她的状态更糟。
那张本就苍白如纸的脸此刻几乎透明,嘴唇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支撑她挥动矿镐的,似乎只剩下那钢铁般的意志力。
“师父,收工了。”林柠的声音沙哑干涩。
尚枳动作一顿,矿镐“哐当”一声脱手掉在地上。
她闭了闭眼,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已耗尽,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很快,有矿工抬着粗糙的木桶过来分发食物。
是黑乎乎的杂粮饼子和一碗飘着几片菜叶、不见油腥的浑浊汤水。
食物的气味在血腥味和尘土味弥漫的矿洞里显得格外寡淡。
林柠强忍着胃部的饥饿感,先扶着尚枳坐到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上,然后才去领了两份食物。
她把饼和汤水放在尚枳面前。
尚枳看着那粗糙的食物,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早已辟谷多年,体内真元自生,凡俗食物对她而言不仅是多余,更是需要耗费精力去排除的杂质。
然而此刻,在无数双或明或暗、带着审视和不满的眼睛注视下,伪装是必要的。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拿起一块杂粮饼,极其缓慢地送到嘴边。
林柠也饿极了,拿起饼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粗糙的饼渣刮过喉咙,她赶紧灌了一口寡淡的菜汤。
刚咽下两口,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师父。
只见尚枳只是用牙齿极其艰难地撕下了一小块饼皮,含在口中,像是含着一块苦涩的木屑。
她的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那微小的动作却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和疲惫,但还是机械性地又撕下一点点。
林柠的心猛地一动。
她瞬间明白了。
尚枳根本不需要吃,也吃不下!她只是在强撑着做戏,以免引起怀疑!
一股莫名的感情涌上林柠的心头。
尚枳为了救她,为了寻找出路,落得如此凄惨境地,此刻连喘息都痛,却还要为了伪装忍受这种无谓的折磨。
“但她可是我的仇人……”
林柠犹豫一瞬后,她飞快地将自己手中剩下的大半个饼子塞进嘴里,用力嚼了几下咽下去,然后极其自然地伸手,将尚枳面前那块几乎没怎么动的饼拿了过来。
同时小声嘀咕道:“饿死我了,你这份也给我吧,我看你没什么胃口。”她又端起尚枳那碗几乎没动的汤,也咕咚喝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