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裹着腥甜涌入西厢时,母亲正在绣那幅永远完不成的星图襁褓。
十七岁的我躲在屏风后,看着月光在她发间凝成霜色。
忽然檐角青铜铃发出裂帛之声,整座庭院的地砖开始渗出暗红纹路。
“玄儿快走!
“母亲突然将绣针刺入掌心,血珠溅在襁褓上竟化作游动的星子。
她袖中滑落的玉佩撞上青石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我这才发现那些地砖缝隙里长出了细密的青铜绒毛,正随着玉佩震动疯狂扭动。
三长老的狞笑从井底传来。
母亲猛地掀翻绣架,露出底下用朱砂绘制的镜月阵图。
当第一滴血落在阵眼时,井中突然喷涌出粘稠的青铜浆液。
我看到三十九个赤足少女的虚影从浆液中浮起,她们脚踝都拴着刻有刘氏族徽的锁链。
“原来当年的血祭。。。“母亲踉跄着撞上廊柱,她后背的衣裳突然撕裂,露出皮下蠕动的星图胎记。
那些金色纹路正在吞噬她的血肉,转眼间整条脊骨都变成了通透的青玉。
井口的青铜浆液突然凝固成镜面。
镜中映出的不是此刻的西厢,而是三百年前的血池祭坛——初代宿主将佩剑刺入心口时,飞溅的银血在空中结成“情魄永镇“的咒印。
但这个画面突然被撕裂,我看到镜中的自己右眼生出魔纹,手中青鸾剑正刺穿谭小枚的妖丹。
“闭眼!
“母亲用染血的襁褓罩住我的头。
布料触及皮肤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扎入脑海:满月夜的古井深处,三长老将半块玉佩按在初代宿主棺椁的缺口处;母亲分娩当夜,接生婆的指甲突然暴长,将沾着胎血的剪刀刺向我的眉心。。。
青铜镜面炸裂的声响与惊雷同时炸响。
我扯下襁褓时,整片夜空都在坠落——那轮满月竟裂成九块燃烧的陨石,裹挟着青色尾焰砸向西厢。
母亲背后的青玉骨突然离体,在空中拼成残缺的镜月之匙。
“以吾骨为引,唤地脉龙魂!
“母亲嘶吼着撞向最大的那块月陨。
她的身躯在接触青焰的刹那化作流光,我清楚地看到那些光芒中飞舞着密密麻麻的青铜血蝉。
当流光注入地脉的瞬间,浪琴山七十二峰同时响起剑鸣。
三长老的右臂突然从井中伸出,那只布满魔纹的手掌径直抓向悬浮的镜月之匙。
但坠落的月陨碎片突然改变轨迹,其中一块正中他的手腕。
飞溅的青铜血液落在地面,竟开出妖异的曼陀罗。
我怀中的襁褓突然开始疯长,金色丝线如蛛网般缠住四周的月陨碎片。
当星图胎记开始发烫时,谭小枚的惊呼从墙外传来——她耳后的金鳞正在剥落,每一片都映出初代宿主剜心时的画面。
“接住这个!
“谭小枚将染血的发簪掷来。
簪头镶嵌的月光石触到青玉骨的刹那,整座西厢院的地面突然透明化。
我看到地底百丈深处,三百具青玉骷髅正托举着巨大的青铜棺椁,棺盖上赫然刻着母亲方才吟诵的往生咒。
三长老的半个身子已爬出古井。
他腰间玉佩与我手中的残片产生共鸣,那些被血蝉封印的记忆突然苏醒:三十年前父亲奉命屠魔,却在浪琴山北麓亲手将魔种注入孕妇腹中——而那孕妇的容貌,竟与祠堂供奉的第六代圣女画像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