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这家人(七十二)
李丽回到家里,简单洗漱了一下,感觉有点疲劳,今晚就不准备写作了,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借助台灯微光,看着天花板,冷冷的月光,冷得像是结了霜。它从窗隙间渗进来,不似夏夜的银波流泻,倒像是一把薄薄的冰刃,无声地剖开室内的黑暗。窗帘半掩,月光便斜斜地切在地板上,凝成一道青白的痕,边缘锋利,仿佛踩上去会割伤脚。
寒气随着月光一同漫入。床畔的书桌、未合的书页、半杯冷掉的茶,都被镀上一层幽寂的釉色。影子在墙角蜷缩,比平日更加浓重,像是被冻得凝固了。偶尔,一阵风掠过枯枝,窗外那棵高大的树影便突然颤动几下,投在墙上的枝桠如瘦骨嶙峋的手,抓挠着夜的寂静。
李丽躺在被窝里,半张脸埋进暖意,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那月光。它太冷了,冷得不带一丝情绪,只是静静地铺展,像一层薄雪,覆盖了整个房间的梦境。李丽懒洋洋的下床,拿起暖瓶,把茶杯续了些热水,放到床头柜上。又快速上床钻进了被窝。
此时,李丽思绪万千。听小哥李明讲,爸爸住院一个星期,几乎是天天检查,仅仅检查费用就高达好几千元。医院的检测设备不是帮助医生诊断病情用的吗?听说购买设备的费用还是政府财政出的钱呢,那检查费用为何要患者承担呢?李丽一时想不明白。这里存在不存在过度检查问题,是否存在医生开单提成问题呢?还是医院在搞创收,又或许采取的排除法,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我们普通老百姓可就苦了,多数是看不起病了,医院可是救死扶伤的地方,而医院应具备医德仁心才是。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下一步,可以让倩倩到有关医院做一个专访,深入了解一下具体情况。记者嘛,社会上各个行当都应该涉猎、深入。
这时,程宏的形象突然跳了出来,他那张看似成熟的脸,却依然保持着童心,既可爱,又可笑。同样都是大学毕业生,比如,水红、赵聪等等,进入社会几年后,差距竟然如此大。如果将程宏调到自己手下,一旦同事们知道了我和程宏是初中同学,尤其是同学聚会时,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感到自己卑微,还是嫉妒呢,或者不服气,估计欣赏的成分肯定不多。当李丽想到这里时,感觉还是刚才与水红商量的意见比较正确。同学、战友一般来说,在一个单位,都不是什么好事,往往会为了仕途晋升或局部利益产生争执,伤了同学、战友情谊,甚至成了仇人。除非像我夏颖姐姐那样的胸怀,愿意真心实意地教育、帮助、提携我。
李丽正在遐想中,这时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康倩倩的。倩倩说,没有打扰您吧,丽姐姐,您休息了吗。李丽说,我还没有呢,有事吗?倩倩说,你同学程宏的材料我全部看了一遍。李丽说,感觉如何?倩倩说,说不好,新闻材料还行吧,但也有部分是校样剪贴的,不全是发表过的。几篇散文真的没有什么新意,空空如也,文如其人吧,文笔一般般,形倒是散了,可神也没有聚啊。我真的不敢想象你们是同学,他还是安大新闻系毕业的。李丽没有让倩倩再说下去,就说,我知道了,你先把资料保管好,下星期二带给我。倩倩说,丽姐姐,这样的人,您还会调他来省日报社吗?李丽说,不调了,让他继续在市晚报社工作吧。我准备找他们的刘社长,给他换个工作环境,叫他到编辑部去。好了,不说了,你也休息吧,辛苦你了。倩倩说,晚安!丽姐!
刚刚挂了电话,听到叩门声,妈妈问,丽丽,你睡了吗?李丽立即下床说,还没有呢。李丽开门让妈妈进了卧室。李丽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便顺手打开了吸顶灯,屋内立马明亮了起来。程芳说,刚刚到家没一会。程芳看到李丽有些疲劳的样子,便说,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中午还要待客,应酬客人,全都仰仗你呢。程芳说着,将手里用报纸包裹的一叠钱递给了女儿。李丽说,您给我这么多钱干什么啊,我有钱的,工资够花,上次您给我的都存起来了。妈妈说,如果用不上,你就存着,妈妈给的,拿着。李丽接过钱说,谢谢妈妈。程芳说,你早点休息吧,今晚就不要熬夜了。李丽嗯了一声。
望着母亲转身离去,看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睡袍在她瘦削的身躯上显得空荡荡的。她的背已不再挺拔,像一棵被岁月压弯的竹子,却依然固执地保持着某种尊严与神圣。
门被轻轻带上。李丽盯着那扇门,听见母亲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先是清晰的嗒、嗒声,到了楼梯口却变成了拖着脚的沙沙声,中间还夹杂着一次轻微的停顿,大概是在扶栏杆。
玻璃碗里的水果泛着晶莹的光。李丽拈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甜中带酸的汁水在舌尖漫开。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母亲也是这样深夜端来水果,那时她的影子投在墙上,高大得能笼罩整个房间。而现在,她的背影缩得那么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李丽的视线模糊了,手指捏着一片苹果悬在了空中,一阵心酸,不觉泪如雨下。。。。。。
走廊的尽头传来卫生间水龙头被拧开的声音,水流冲击洗手池的哗哗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接着是咳嗽,压抑的、闷在手掌里的咳嗽。
李丽手搭在门把上却迟迟没有转动。隔着门板,听见母亲慢慢走回自己房间的声响,一步,又一步,像一首渐弱的夜曲。
桌上的水果静静散发着清香,李丽一边吃,一边收拾妈妈送给她是十万元。李丽心里盘算着,家里放这么多的现金也不安全,不如明天上午到银行存了,还是带到省城存呢,想着想着,感觉门缝有冷风侵入,哎,明天再说吧,再次钻进了被窝,浑身突然觉得好冷好冷。李丽的确是困了,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的很沉实。一觉醒来,打开手机一看,五点了,抬头望着窗外,从窗帘的缝隙中,看见一丝亮色。李丽快速起床,穿好运动衣和运动球鞋,悄悄的往一楼走去,脚步很轻,担心吵醒妈妈。到了一楼走进洗手间,用凉水擦了把脸,轻轻打开房门,向公园方向走去。运动结束后,便疾速往家赶。进了家门,看到妈妈已在厨房忙碌着。妈妈说,你起的太早了吧。李丽说,我没有睡睁眼觉的习惯,我要上楼写东西了,七点前下来吃早饭。妈妈说,你忙你的吧。李丽进了卧室,打开电脑,在等待启动的时间,开始刷牙洗脸,继续构思今晨公园所见所闻。坐在电脑前快速敲出四个大字:公园晨曲
伴着晨曦,天光尚未破晓之时,公园的铁门已被冻得发脆。看门的老张呵着白气开锁,铁链碰撞声惊飞了梧桐树上栖宿的麻雀,扑棱棱地掠过灰蓝色的天际。
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健身区。几位老人已经在太空漫步机上缓缓摆动,他们呼出的白气与晨雾交融在一起。老周照例穿着那件褪色的藏蓝棉袄,双手扶着器械,眼睛却望向远处——那里曾是他工作过的纺织厂,如今只剩下一截断墙。他的运动鞋底磨得发亮,每踏一步,鞋底结的霜便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湖面结了层薄冰,几个半大孩子正往冰面上扔石子。石子跳动着滑向远处,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卖豆腐脑的老刘推着三轮车在湖边停下,车把上挂着的煤油灯摇摇晃晃,在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掀开木桶盖子的瞬间,一团白雾腾起,豆香味便混着晨风散开了。
凉亭里,退休的赵老师正在拉二胡。《二泉映月》的调子被冻得发僵,弦音有些颤抖。他的狗蜷在脚边,皮毛上结着霜花。几个跳广场舞的妇人远远站着,裹着厚厚的羽绒服,随着音乐轻轻跺脚,像一群怕冷的企鹅。
太阳终于爬上水塔顶端时,公园里最热闹的角落要数乒乓球台。球拍与胶球碰撞的"啪啪"声此起彼伏,台边观战的人们跺着脚喝彩,白气从他们嘴里一团接一团地冒出来。穿红色棉袄的小贩推着烤红薯的车子经过,炭火映得他脸颊发红,铁皮筒里飘出的甜香勾得人直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