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慈,我们得谈谈,关于你省试只排在第四百零六名这件事。”
在陆安难得严肃了起来。
此时已是夜深,被陆安敲开窗的应劭之,脸上还僵着笑容,他迅即起身说:“我有事,先睡……”
陆安认真地看着他:“你的能力我知道,只要你好好考试,绝不至于到四百名开外。你合该是前三。”
如果是威逼,如果是劝诱,应劭之都很难动摇,偏偏是这么沉甸甸的信任……应劭之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变成了狸奴,被顺着毛摸,只想躺下摊平,呼噜噜地打起响。
“你一定很适合养狸奴。”应劭之哼哼唧唧了两声,然后道:“我给你开门,你进来说。”
“不用开门。”陆安径直从窗户翻了进来,这般潇洒之态和往日不符,但别说,应劭之就吃这一套,在他看来,这就是陆安对他和对别人不同。
两人排坐在床边,应劭之轻咳一声:“我说了你可别气啊。”
陆安坚持:“你先说。”
应劭之心虚地说:“我看不惯旧党的人趁着新党不在,在省试这样的场合,公然抨击新法。新法也有可取之处,但放在省试中,谁敢说其可取之处?所以……我在那一场试中,用文章把考官阴阳怪气骂了一通。”
这话一出,直接把陆安干得哑口无言。
应劭之小心地凑到陆安脸跟前:“九思,你还好吗?”
面前猛然冒出来一张大脸,陆安把人轻推开,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然后道:“要数年轻气盛,还得是你应守慈。”
应劭之就知道好友有些不悦了。但这不悦也不能说完全针对他,只能说是他好友在为他不值。
应劭之本来就决心如果落榜了,大不了三年后再来。反正不管是解试还是省试,他考起来都挺轻松的。但此刻面对为他不值得的陆九思,应劭之还是眼窝发了热。
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想了想,索性道:“九思你要不要看看我写的文章,写得可好啦!”
陆安又好气又好笑:“要写得不好,考官肯定把你黜落了,至于这样排在末尾,好似又气又惜才吗?”
应劭之:“那你看不看嘛。”
陆安:“看。”
她真有些好奇了。
然后陆安就看到一篇磅礴大气的雄文,文笔十分优异,就是……
引经据典地骂,文采斐然地嘲,明褒暗贬地讽。
看看这段……
“然而数世之后,欲求其仿佛,而破瓦颓垣无复存者,既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墟陇亩矣,而况于此台欤?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而忽来者欤?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则过矣。盖世有足恃者,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
什么意思呢。
一座高台啊,尚且不足以长久留存,更何况人世得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果有人想要以高台夸耀于世而自我满足,那就大错特错了。
陆安:“……我错了。”
应劭之:“什么?”
陆安:“你文采好确实是一方面,但你没落榜必须是考官脾气好。”
应劭之哈哈一笑,道:“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至于名次,他确实在乎,可比起名次,他更在乎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