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路扬变回去后,在家里等了很久。
他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出了什么差错,也许只是“中途休息”
,也许到了四点他还会再变回去。
他先是在原地站了几分钟,低头看了看自已的手,又摸了摸自已脸上的胡茬。
然后才转身去了客厅,拉开那盏昏黄的小灯,靠在冰冷的沙发背上坐下。
等到四点吧。
然后五点,六点。
天色从深夜到黎明,窗外的城市像从梦中慢慢醒来,光线逐寸攀上窗帘边缘,渗进屋里,地板上的阴影一寸寸后退。
他没有再变回去。
路扬低头看自已的手,手背骨节清晰,掌心温热。
他慢慢举起手,放到茶几上的玻璃杯边,指尖轻轻碰了一下杯身。
杯子微微晃动,清脆的一声响,他的倒影也随之浮现。
那孟新竹怎么办?
路扬转身进了浴室,热水顺着他的后颈一路冲下来,蒸汽模糊了镜子。
他动作干净利落,洗得很快,将自已收拾了一下,又翻出一件深色外套披上,出了门。
天还没亮,城市陷在一层青灰色的雾气里,街边的路灯还亮着,灯光把地面映得发黄。
风吹过来,带着潮湿的铁锈味,像冻了水的金属边缘,擦着脸颊划过去。
路扬没直接开车去她家楼下,而是停在了离小区口两条街外的巷子里,车窗紧闭着,车厢里还有点昨晚遗留的热气。
他坐了一会儿,才推门下车。
脚踩到地上的那一瞬,冰冷的水汽顺着裤腿往上窜。
他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沿着小区边缘的行道树一路走过去。
天色仍暗,他站在孟新竹家楼下的一棵老槐树旁边,枝丫光秃,树干上贴着残破的小广告,脚边是半干的落叶和一点点污水。
他没打算上去。
清晨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树枝晃动,偶尔有几片叶子被风卷着飘下来,落在他肩头,他也没拍,只是将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一动不动。
天渐渐亮起来,清晨遛弯的老人三三两两路过,有人看了他几眼,小声嘀咕。
渐渐的,天开始发白,楼道窗户里亮起了灯。
小区里稀稀落落走出几位老人,穿着厚厚的棉衣,拎着菜篮,有人带着狗,有人走得慢,还拿了拐杖。
他们从他身边经过时,都朝他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