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晚饭有些晚,一大盆糙米饭过了两遍井拔凉水,吃在嘴里透心的凉快,又拌了一大碗萝卜咸菜,一家四口围坐在房前的石头碾子上吃的酣畅。
宋成看了一眼两个儿子:“刘财主家说要不要短工?”
宋齐摇了摇头:“不要,我托二管家给问的。”
宋浩边吃边笑:“刘财主六十二了,今儿又有人给送了房小妾,二管家说这年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宋成叹了口气:“东厢房那个小微长的能吓死两个,那个陈大壮还拿当宝呢,紧哄着,躲在东院儿不敢冒头怕他娘子生气,这年头穷人的妻只要不跑就不错了”。
“嘿嘿”,哥两个低头一阵笑,丑女无敌,真丑。
宋婆子皱了皱眉,瞪了一眼父子三人:“丑怎么了?丑不丑的爹娘给的,人家自尊自贵身子干净,看那走路人家是个纯姑娘,不像有些人,拉着女儿出去卖。”
“……吃饭吃饭吧,你说话老刮连四邻干什么,都不丑,没人丑,就我丑,我嘴欠”,宋成害怕又把媳妇惹毛,忙息事宁人。
两个兄弟憋着笑,大口吃饭。
半夏的屋里多了个竹筐,喂了雪团子半块糕点,一人一狗早早的歇了。她的黑狗叫雪团子,什么也不为,听着凉快。
孙婆子的晚饭也好了,炖了只鸡,蒸了锅白面馒头。
孙婆子盛了碗菜,拿了两个馒头,打发孙香:“大丫,去给小微送去,她吃肉,小狗子也开开荤。她晚上没吃饭,糕点那东西腻歪歪的不扛饿,两口子生气别气魔怔了,让她吃了再睡。”
孙香应了一声,端碗走了出去。
孙雪撇了撇嘴:“丑人多作怪,那个大壮配她屈死,她还不知足有什么可闹的。”
孙婆子叹了口气:“二丫头,你就吃亏在这张嘴上,什么苛薄说什么,什么冷你说什么,真真随了你爹那根儿,薄情寡义没人味。”
孙雪讪讪的住了嘴。
工夫不大孙香端了空碗回来,手上拎着个糕点匣子:“娘,小微给的,里面半匣子枣子半匣糖果,让咱们尝尝。”
孙婆子咂摸咂摸嘴:“丑是丑了些,丫头热肠子,是个知礼的,放下吃饭吧。”
母女三人坐下吃饭,孙婆子看了一眼两个女儿:“明天刘金山堂会,一共请了九伙,这九伙都是小有名气的角儿,你们两个拿出些真本事跟她们斗斗法,闯进前三都有红赏,另处也有资格服侍老爷。明天挣这一回银子娘三你们七,以后自己收干女儿让她们养着你,老不老的什么也不用怕。这年头除了钱不是虚情假意,男人那个东西最信不得,甜哥蜜甜的都给我玩儿蛋去,老娘只认银子不认人。怀抱琵琶你就是角儿,放下琵琶咱们就安安分分做个小女子。”
两个女儿连忙应下。
一顿饭敲敲打打,又叮嘱女儿如何应变,如何不吃亏,少吃亏。
也实在是没有活路,否则哪个当娘的愿意女儿做伶人。
早上天刚蒙蒙亮,一院子的人被琵琶声惊醒,优美清扬的唱腔让半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起身换了件月白色的长袍,拎着竹筐出东厢房遛狗。
院外抱出雪团子,小狗子也通人性,自己解决完又跑回半夏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