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雪积了厚厚一层,在昏沉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灰白。李长生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柴门,一股裹着冰碴子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他破棉袄的下摆猎猎作响。他缩了缩脖子,浑浊的目光投向屋檐下几乎堆到顶的柴垛——空了。
“柴不够烧了。”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声音在冷寂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转身回屋,片刻后出来,脚上已经换上了那双沾满泥污、磨损得厉害的旧草鞋。他肩上搭着一条同样破旧的麻绳,手里拎着那把豁了口的柴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院子里的积雪中,发出“嘎吱、嘎吱”的闷响,朝着院门走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他佝偻的身影融入了村道那片更广阔的雪白之中。雪还在零星地飘着,细碎的雪沫子粘在他花白的鬓角和破旧的棉帽上。
村道上的积雪更深,几乎没过了他的脚踝。他走得很慢,很费力。那双旧草鞋踩在松软的雪地上,清晰地留下一个个深陷的脚印,边缘带着被踩实的雪痕和鞋底带起的些许泥污。脚印一路延伸,歪歪扭扭,朝着村后那片被积雪覆盖的荒坡走去。
村外,极高处的虚空,那些强大的神识如同受惊的蛇,瞬间绷紧!
“他出来了!”
“他想做什么?!”
“退!再退远些!”惊疑、恐惧的神念在无声地疯狂交流。
所有存在都死死盯着雪地上那串缓慢移动、清晰无比的脚印,仿佛那是通往地狱深渊的标记。
李长生对此浑然不觉。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嘴里呼出的白气很快被寒风吹散。荒坡上,几株枯树的枝桠在寒风中摇曳,如同伸向天空的鬼爪。他走到一株枯死的矮树旁,放下麻绳,抡起柴刀,“咔!咔!”地砍斫着干枯的枝干。木屑混着雪沫纷飞,单调的砍斫声在寂静的雪野里回荡。
砍下足够一捆的枯枝,他用麻绳费力地捆好,背在佝偻的背上。枯枝很轻,却也压得他步履更加蹒跚。
他背起柴捆,沿着来时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就在他转身,踏上归途的第一步,那双沾满雪泥的旧草鞋再次踩在雪地上时——
异变陡生!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没有任何能量的波动。
在他身后,刚刚留下的、清晰无比、深陷雪中的脚印——包括他来时踩出的那一长串,以及砍柴时在枯树旁踩出的杂乱痕迹——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大的橡皮擦抹过!
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不是融化,不是覆盖,是彻底的“抹除”。
仿佛他从未在那里行走过。
他踩过的地方,积雪依旧蓬松、洁白、平整如初,覆盖着荒坡和村道。只有他此刻正在迈出的脚步,依旧在雪地上留下新的、清晰的印记。然而,当他下一步抬起脚,前一步留下的脚印便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瞬间归于平整的白雪。
一步踏出,足迹深陷。
一步抬起,雪地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