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北面不远就是狄迈的大军,刘绍却取道向西,往亦集乃而去。
他骑在马上,拿着两军布防图,算了一算,最近时两人离着只有五六十里路,如果他愿意,又有本事绕开陆元谅所率的大军,不出今日就能与狄迈相见。
大概是离着近了,他最近时常不自觉地想起狄迈,夜里也梦到过几次。
梦里大多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醒来后过了片刻就想不起来,只模模糊糊地觉着还挺开心,余韵悠长,能持续到吃早饭的时候——只除了今天早上的这次,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更像是回忆。
狄迈抱着他,问:“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刘绍并不是记性多好的人,两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不是桩桩件件都能记得起来。
如果不是忽然梦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记着狄迈说过这话。当时自己如何回复,他也已经忘了,可自从做了这个梦醒来,一整天都觉着心里阴沉沉的。
算算日子,他和狄迈分开已有一年之久,当日阵前一别,竟然至今再没见过一面。
自从两人十四岁相识以来,还从没有分开这么久过,在此之前,最长的一次也不过就是三个多月。
这一年里,不仅面见不上,因为他的身份原因,加上两国交恶,两人间至今连一封书信也没。狄迈现在怎么样了?
他统领着十来万大军南下,听说在朝中也渐渐地说一不二,早把贺鲁苍挤得没边了,怎么看怎么是春风得意之时,谁不称羡?
但刘绍对他总有点担心,虽然这担心让别人听了,多少显得有些自恋——他偷偷地想,分开这么久,连他都有点受不了,狄迈那么黏人,不会难过死了吧?
偶尔会有夏国的情报传来,狄迈身为辅政王爷,自然在每一份情报当中都会出现。
他做了什么大事,提拔谁、打压谁,军中又有了什么变动,刘绍都能知道,可狄迈究竟如何,从这里面看不出来。
不过十分顺遂是肯定的,显得他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刘绍摇一摇头,把地图卷起来放进怀里。
他没用多久就赶到亦集乃,刚一下马,就见周宪笑容满面,带他登上城楼,对他指点山河形胜,几乎把奏章里的话又说一遍。
刘绍怀疑他特意叫自己来,是因为看中了自己拍马屁的功夫,也不让他失望,当下六个指头瘙痒,对他格外奉承。
周宪大笑,笑声发尖,听得刘绍两耳嗡嗡,却也跟着微微一笑。
谁知耳鸣声还没过去,就见远处扬起尘烟,刘绍眼尖,收敛了面色提醒道:“大人请看,似乎是有军马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周宪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让人掐住了脖子,忙扶着城砖向外探身,眯起眼睛看去,先见到一道烟尘,随后不久就远远看到一支人马,这会儿离着太远,看不清是谁,只能看出黑压压的一片。
他一惊非小,忙叫道:“城门关上没有?快!”
军士回报:“大人,城门已经关了!”
周宪脸色发白,在他的设想当中,大军都在东边,亦集乃不该成为战场,这是谁的人马过来?意欲如何?
这会儿城头上没有旁人,他只能回头去看刘绍,见刘绍面色沉静,稍稍宽了宽心,暗道:他毕竟是从战场上回来的。
这么一想,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问刘绍道:“你看会是什么人?”
谁知刘绍竟对他摇摇头,“属下猜不出来。”
他来时路上就已得报,吴宗义已与狄申所率人马交上了手,人数虽然不算多,可都是精兵,加上又有曹子石所率号称有三万人的禁军在后支援,虽然不指望他们能派上多大用场,可是壮一壮声威总是可以的。
吴宗义不会轻易让人杀败,即便败了,也不会牵制不住狄申那几万人马,让他们全军奔到这里。
正思索间,来人离近了些,人马杂乱,丢盔弃甲,旗帜东倒西歪,勉强能看出一个“雍”字,再仔细一瞧,身上是禁军装束。
周宪同刘绍对视一眼,心咚地一沉:后援都让人杀败,吴宗义怕不是已经全军覆没了!
刘绍问:“大人,不下令开城门么?”
他说话时,禁军当中跑得快的已经到了城根下面,抬头向着城上大叫。
周宪如梦初醒,喊道:“把城门堵死!都堵死!别放一个人进来!”
刘绍吃了一惊,又仔细看看,“大人,我看附近没有夏人,何不放他们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