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名后不久,陆临岐的身体便爆发了严重的排异反应。那段日子,他虚弱得每天清醒不足两小时,好不容易养出点圆润的脸颊迅速凹陷下去,偶尔从混沌中转醒,视线内是熟悉的天花板,和胳膊上血管传来的营养针的冷意。
这种连身体都掌控不了的无力感,像钝刀子割肉。又一次被高烧灼醒时,陆临岐终于忍不住,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下巴尖细得可怜,眼泪在那张小脸上汇聚成溪流,不断滚落。林远难得安静下来,没有喋喋不休,只是伸出手,沉默地接住那滚烫的泪滴。
陆临岐看得出这个神经病是想安慰他。
可林远那张和善皮囊下,是刻进骨子里的刻薄与冷漠,搜肠刮肚也说不出半句真正能熨帖人心的话。
想到这点,陆临岐的委屈和愤懑瞬间决堤,眼泪落得更凶了,他越看林远那张脸越气,最后几乎是边哭边用那双浸满水光的眼睛狠狠瞪着对方。
“你眼睛大了不起,装得下这么多眼泪。”
果然,林远那张嘴又开始了。
“小七,你红着眼睛的样子好像兔子。”
陆临岐气得用没扎针的手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缺氧加上恸哭耗尽了本就微弱的体力——他竟然就这样蒙着头,晕了过去。
林远等了片刻,轻轻掀开被子。陆临岐的小脸憋得通红,即使在昏睡中,胸口仍会因残留的哽咽而剧烈起伏一下。
“呵。。。”林远对着空寂的房间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早说了我们俩八字不合。”
他拿出摄像机,把病床上的一幕拍了下来,脸上的表情逐渐淡去。
林远当初接到这个任务时,很是抵触:
“你们疯了吧?拿我当抚慰犬呢?”
“他还小,需要一个感情‘锚点’,不然在高强度的实验下,很大概率会失去求生意志。。。”
“我知道,但为什么是我?”林远打断对面的话,“我不喜欢小孩。”
“他不一样。”谢厌把手放在单向玻璃上,从这里他们能清楚地看见607号,而他只能看见白茫茫的墙壁。
“他很聪明,甚至有点天生的高功能反社会。。。”
那不是跟你一样。林远在心里吐槽。
不过,谢厌那狂热的目光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最后他拿走了那个放着食物诱惑的托盘,走进实验室。
后来,事实证明,真的不要随便做“抚慰犬”。
林远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好像被那个孩子绊住了。仿佛脖子上套了根无形的链子,另一端紧紧系在陆临岐的手腕上。
那孩子的一举一动,都能轻易牵动他。如果说最初的刻薄犯贱,是出于对这个软硬不吃小鬼的不耐烦;那么后来,林远自己都没察觉,他已越来越像个……世俗意义上的“孩子奴”父亲。
【我想给他起个名字。】
【想多了,只是叫号码不方便亲近而已。】
【最近脾气变好?对了,那个策划案重做一下。】
林远看着陆临岐呼吸渐渐平顺,替他掖好被角,悄声出门。
谢厌,那个从一开始就对小七抱有狂热兴趣的人,正等在走廊上。
“干什么?”
“看看你‘儿子’?”谢厌语带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