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乐无异欢喜叫道:“有了!”夏夷则抬眼望去,见他握住一座烛台,烛台似为古物,青铜浇铸,形为烛龙。乐无异扳动一下,烛台纹丝不动。
“怎么不动?”闻人羽微感失望。
“不动就对了。”乐无异不忧反喜,握住烛台上方,用力向左一拧,吱嘎,烛台转动,地下传来金属撞击之声,众人听得清楚,均感惊喜。
烛台转到尽头,乐无异反向再转,如此忽左忽右地旋转三次,叮,地面开裂,出现一个地穴,黑洞洞深不见底,下面冲出一股恶臭。
叮叮当当,金属撞击声不绝,地穴入口出现若干青铜阶梯。闻人羽点起火把,手持长枪当先开路。众人循着阶梯走了一百多步,沿途墙壁均是青铜,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符文。夏夷则是道术行家,认出均是道家禁制符箓,克制各类五行遁术,看起来,此间应是地牢,用来关押擒获的妖怪。
“啊!”闻人羽发出一声惊呼,夏夷则疾走两步,赶到少女身边,这时微风飒飒,乐无异也同时赶到。三人并肩站立,一眼望去,均感骇然——地牢里白骨累累,并无活物,骨骸的形状千奇百怪,飞禽走兽、水精海怪无所不有,均是挣扎扭曲,保持临死前的惨状。
“娘……”白露见此情形,几乎昏了过去。
闻人羽急忙将她扶住,说道:“白露姑娘,先别着急,快看里面有没有令堂?”
白露经她提醒,强忍悲伤,上前查看,她走走停停,表情倏忽变化,忽而惊恐,忽而释然,突然间,她停下脚步,俯身拾起一样东西,仔细看了看,轻叫一声,身子摇来晃去,似乎将要昏倒。
“白露姑娘。”众人赶上前去,但见白露手里拿着一枚红珊瑚发钗,钗身折断,钗尾镶嵌一粒珍珠,珠光皎洁,血迹沾染其上,格外触目惊心。
“这发钗?”闻人羽话未出口,心里已有答案。
“娘亲的。”白露悲痛万分,“上面的血也是娘的,方才,我闻到的气息,就是血的味道。”
滴答,素商站立一旁,怔怔地流下泪水,化为明珠,坠落在一片骸骨之间。
白露再也按捺不住,手握发钗,扑入素商怀里失声痛哭。
“这个灵虚……”乐无异环顾四周,怒从心头起,“真是、真是该死……”忽见夏夷则冷冷望来,一副“你才知道”的表情。
乐无异心中不快,但也无话可说。妖怪虽是异类,但也终是一条性命,只看牢中遗骨,不知几百几千,算上海市贩卖的妖奴,灵虚真人和翻天印残害的妖族当真不计其数。自来说妖怪吃人,人怕妖怪,其实人若强过了妖,妖怪也未必好过,说来说去,都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
闻人羽望着眼前情形,愤怒之余,又觉后怕——这些妖怪死后,内丹均为翻天印吞噬,加上多年道行,今日能够胜出,实在万分侥幸,要不是晗光剑吞吐雷电,正是翻天印的克星,恐怕奇境之内,三人尸骨已寒。
她摇一摇头,不敢继续想象,说道:“白露姑娘,只是发钗,难定生死。你再好好瞧一瞧,是否有令堂的尸骸?”
白露止住哭泣,定一定神,强忍恶心,继续察看。尸骨中确有鱼妖,可是并无横公鱼的骨骸。白露疑惑之余,油然生出一丝希望,轻声说:“除了发钗,并没见到尸骨。”说到这儿,想到母亲不知所终,心中悲苦,又低声抽泣起来,“被抓后,娘亲说,她什么都不怕,只怕我受伤。直到最后一刻……她一定都在担心我的下落……我……我要如何告诉她,我还好好活着?”
“姑娘节哀。”从方才便不发一言的夏夷则,忽然开口道,“在下与家慈亦是遥相阻隔。纵然心如百结、疑惑万端,却无从相见……想来这人世间,总是离别多于相聚,失意多于欢欣。”
白露也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夏夷则,喃喃道:“夏公子,你和令堂为何不能相见?”
“这个吗……”夏夷则缓过神来,轻轻摇头,“说来话长。如果令堂脱困,也一定四处寻找姑娘。我们还是早早出去为好。”
白露点头:“公子说得是,这儿血气冲天、冤魂不散,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众人巴不得早早离开,一时纷纷走出地牢。到了门外,东方微白,夜去昼来,素商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得各位相救,素商感激不尽。”从袖里取出一捧明珠,“诸位若不嫌弃,还请笑纳。”
闻人羽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求报答。”掉转话头,“素商姑娘,鲛人生在南海,你又如何回去?”
“我会缩地法儿。”素商说道,“昼伏夜出,不过数日,便到南海。”目光转向白露、桢姬,“不知白露妹妹与桢姬姑娘何去何从。”
夏夷则转眼看去,桢姬木木呆呆,仍是神魂不清,便说:“桢姬内丹已失,心志受损,法力大弱,倘若任其离开,不是死于人手,就是成为其他妖怪口中之食。不如在下与她立下灵契,将她收在身边。”
“如此甚好。”素商肃然道,“夏公子宅心仁厚。”
“灵契?”乐无异怪道,“那是什么?”
夏夷则道:“灵契乃我师门所传缚妖之术。妖怪受到束缚,听命于施术者,作为交换,同时也能以施术者灵力为食。如果施术者道行高深,久而久之,妖怪的道行也会提升,洗尽妖气,上窥天道。”
闻人羽点头:“桢姬丢了内丹,灵力大损,若能得到夏公子的灵力培养,相信不久便能恢复元气,重造内丹,只不过……”说到这儿,微感犹豫,“夏公子,你的灵力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