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方案虽好,可还要人去西北洽商、落实才行。原来以西北实业公司董事长陆近礼等人同人民军进行沟通的半官方方式显然是不适合的,要想同人民军达成联合,晋绥系必须派出重量级人物才行。可现在中央军进了山西,阎锡山和一干晋绥军大员们不是军务在身,就是忙于政务,实在难以脱身。商量来去,去西北的事情最终就落在了贾景德身上。
一来贾景德长期出任阎锡山的秘书长,不但深得阎的信重,其自身也是晋绥系重量级人物,去西北洽谈是完全能胜任的;二来贾景德太原绥靖公署秘书长的职务,与其他人相比较,这个时候去西北对晋绥系的军务、政务影响不大,也不会引起陈诚等人的过多关注。就这样,贾景德托词隐身潜出了太原,秘密抵达神池后又经保德、榆林来到了兰州。只不过,贾景德万万没想到,西北这边竟然是赵振中和李云天在领导
虽然贾景德在述说晋绥系和中央军在山西境内微妙关系以及阎锡山等人的决定时,对一些事情语焉不详,但赵振中和李云天已经明白了个中究竟。
“感谢晋绥方面对西北政府和人民军的信任,不过,我们虽然和南京当局是对头,可与阎先生、晋绥军方面也不融洽,彼此也是敌对关系。这叫我们如何信任?”赵振中似乎对贾景德所说的双方联合压制老蒋中央军在山西的存在不感兴趣,又接着问道。“况且,陕西境内对蒋不满的大有人在,又和阎先生属于同一阵营,找他们不是比找我们更靠谱?”
“赵先生指的是张、杨两位吧?”见赵振中点头承认,贾景德便又说道,“张、杨两位确实因剿共损失后,被南京撤消番号、削弱其实力而对南京不满,但眼下他们却还尊奉南京为中央。张汉卿又和蒋某人是拜把子兄弟,这样的大事阎公可不敢轻易相信他们。比较之下,西安那边总不如兰州这边公然亮明同南京势不两立的态度让人放心。”
稍一犹豫,贾景德又接着说道:“而据可靠消息,张部现已同陕北共军达成停战协议,共军主动后撤,张部则对其提供弹药、钱粮方面的接济。此外,中共不但在西安设代表处,还派人在王曲训练东北军下级干部,负责中共特务工作的邓发也曾到过西安。张、杨两部同中共间这种关系,也是阎公放弃与之联合,而选择西北方面的重要原因。”
阎锡山对敌对方面的人民军和中共难以打入自己耳目,但在党国内部,凭借其同盟会元老的身份,还有当年联合反蒋而结下的同汪兆铭、改组派、西山会议派之间的交情,以及晋绥系对党国内部反蒋人士的吸引和太原方面的有意拉拢,阎锡山在一些问题上比南京当局还消息灵通。而现在为了能达成同西北方面的联合,贾景德便抛出了隐秘消息,以表明太原方面的诚意。
“张、杨同中共之间的关系我们也在关注,不过,不管其关系如何,都不会对我西北方面造成大的影响。”赵振中并没有对贾景德所透露的消息表现出多大兴趣,而是说道,“人民军彻底控制新疆不久,又收复了蒙西大片领土,这个时候我们决不可能仅凭韬园先生一则消息就为太原方面火中取栗。更何况,我军同晋绥军之间现还在宁绥交界的后套、陕绥交界的套内地区处于敌对状态呢。”
听了赵振中的话,贾景德反而松了口气。不管怎样,赵振中并没有把话一口说死。而且,太原方面既然想联合人民军对抗老蒋,就决不能再陈重兵于两部交界地带。这是双方达成联合的最起码的前提。从赵振中表露的态度看,只要条件合适,人民军似乎也是可以打动的。既然如此,那就摆条件谈吧。
一番交涉下来,贾景德代表晋绥方面同人民军达成意向如下:
一、以防范共军再次东进山西名义,抽调驻防后套、套内的晋绥军到山西境内,以实现晋绥方面与人民军之间的互信;
二、双方建立联系通道,分别由阎锡山、赵振中掌握;
三、由人民军在套内帮助晋绥军训练部队,编组新军;
四、西北政府和人民军在晋绥军与中央军发生冲突时,将与晋绥军保持一致;
五、天津到保德间物资运输中止后,由太原铁路局出面,维持人民军从天津到包头之间的物资运输;所运物资晋绥军分润三成;
六、晋绥系可通过其西北实业公司与人民军控制区域进行正常商业交往,以美元或银圆等硬通货币结算;
七、其他事项将来由双方根据情况另行确定。
这几项内容虽然只是双方初步意向,其中的规定也很笼统,不具有实际操作性,但却是双方走向真正合作的开始。何况,贾景德毕竟不是阎锡山,最终如何还要阎锡山来确定,有关内容也就无法定得太细。
达成初步合意后,赵振中、李云天两人便在当晚于兰州设宴招待贾景德。此行目的达到,赵振中、李云天又没有留难的意思,贾景德也就渐渐放宽心怀。
“两位主席,鄙人心有疑惑,西北政府和人民军应当与华美公司关系不浅,贵方是否与美国之间存在合作渠道?”虽然感觉问这话有点唐突,可贾景德实在有些忍不住,便酒过三巡之后开口问道。而经过此前洽商以及闲聊,贾景德已经明白了赵振中、李云天各自的分工,言辞中也就以主席相称。
“西北方面同美国当局绝没有任何正式或非正式的合作这一点我们可以保证。”赵振中正色说道,“至于华美,则是因我与主管该公司的海外华人私人关系不错的缘故,利用了该公司在国内投资的机会,在保德创办了华美工业基地。当然,也确曾利用华美向保德运送设备物资的机会夹带了些许私货。但这种关系在33年夏天华美公司领导层调整过后就已经终止。这也是我在33年到南洋、34年夏离开保德的原因。今后的物资将来自于南洋,而不是华美。”
“原来如此。”贾景德叹道,“在贵方和苏联人今年初同苏联发生冲突之前,我和阎公等人曾以为人民军是苏联人扶持的。结果是满拧”
人民军在西北根据地初创时,凭借多方面优势,出其不意地控制了宁夏贺兰山以东和陇东地区。而当时宁夏土匪、马匪猖獗,陇东陈圭璋又同杨万青大战连连,外界又是中原大战后乱局初定、各方瓜分利益的时刻,没人关注西北这个贫瘠之地。
等宁夏、陇东失陷的消息传出后,人民军却又抢先发动了兰州作战,一举拿下了陇中、陇南和河西走廊大片区域。在各方震惊尚未恢复,东北却又发生了九?一八事变。乘乱而起割据一方的势力怎么也比不过外敌入侵、国土沦陷给国人造成的震动大。
就在各界抗日声浪高涨的时候,赵振中却又与朱庆澜、傅作义合作,向绥远转移安置了两百多万当年遭受大水灾的北方数省灾民以及东北的难民。这些移民中,来自山东的灾民和东北的难民约有半数,而东北人原本大都是当年闯关东的山东人。这些人的到来,特别是其中一些青壮进入西北根据地,有效地掩盖了人民军与沂蒙护卫军之间的联系。加上护卫军北上之后又曾专门进行过来历说辞方面的教育,而夺取甘肃、宁夏的战役又是人民军以压倒性优势获胜,这就使得人民军的真实来历被掩盖起来。
其后,随着西北当地民众加入人民军,以及人民军以东北难民、各省灾民作为自己起家说辞,其真实来历究竟如何已变得难以考证。加上人民军使用的德式装备又和当时西北大小军头手中所用基本一致,仅凭各部在进剿人民军行动中损失的装备,就足以支持其数以万计的兵力。
当然,战场上确实难以避免己方一个都不被对方俘虏,但那已是33年之后敌军大规模围剿时的事情。而当时由山东到西北的人员,随着人民军队伍的扩大,基本上都走上了各级领导岗位,被俘的可能大大降低。
有事前教好的说辞,有特纵人员的解救,还有以对方被人民军俘虏人员为质,加上人民军用被己方关押的马鸿逵一家老小,甘肃、宁夏官员安危相要挟,极少数在追击敌军时不幸被俘的人员也都能及时被解救或被交换回来。毕竟,看在马鸿逵的面子上,也没人愿意去为难对方几个基层人员。人民军与护卫军的关系也就这样隐瞒了下来。
由于当时人民军宣扬的国家、民族等思想,特别是其镇压土豪劣绅、分配田地的行动,这和中共当时的政策有不少类似,很多人因此认为这支武装是苏联人扶持的。个别有心人甚至还描画了这样的线索:东北来的难民、散兵和西北原本存在的“民匪”相结合,提供了与苏联联系的可能;在东北义勇军于32、33年进入新疆后,人民军又夺取哈密,打开通向新疆的门户,为苏联物资的引入提供了通道;加上冯玉祥在25年、33年两次从苏联获得支持为旁证,有了这样思维定式的影响,人民军受苏联扶持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在人民军同苏军碰撞后,一切却更加扑朔迷离。个别人开始注意到华美在人民军进占保德之后仍然保持生产的举动,猜测或许人民军是受美国力量扶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