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人家姨太太说的,是裘三娘说的才对。”墨紫小声嘟哝一句,张嘴一个哈欠。
绿菊没听到墨紫嘟哝的,却看到她张大的嘴,忙对着她背心一拍,“墨紫,小心让人瞧见。咱如今可不在家里,一言一行都会由亲家夫人论到姑娘身上去。”
墨紫差点呛口,咳了两声,惊讶地看向绿菊,“哇,你如今似模似样一个大丫头了。等进了王府,姑娘要不升你的等,我都不依,跪石板也得替你求去。”
绿菊还听得出墨紫话里的调侃之意,瞪她一眼,“我瞧你是跟外头的人学得乖滑,拿我这没见识的丫头逗趣。”
墨紫看看周围,见没人注意她俩这边,于是竖起食指到唇边,嘘了一声,“绿菊,我打哈欠的样子难看不要紧,横竖姑娘貌若天仙,怎么也按不到她身上去。你那话倒是要千万小心,以后不可再说。”
那个姓萧,排行老2的男子,可是听风见雨的高手。
绿菊吐吐舌头,咧咧嘴,表示知道严重性。然后,不再贫嘴,和墨紫一同往凉亭走去。快走到的时候,她突然咦声——
“还有一个跟咱们姑娘差不多年纪的,是谁啊?”
墨紫本来看日头算时辰,听绿菊问,就投眼看去。
亭子是常见的,供行人歇脚的。算不上可供观赏,好在够宽敞,能容下十来个人在里头躲太阳。除了卫氏,李氏,仍披着红盖头的裘三娘,加上三名男子,萧二郎,裘新和名如其人的石磊,还有一名年轻女子。瞧清之后,竟然还是墨紫见过面的。
那日望秋楼中,被说是洛州第一美人的六小姐,坐在卫姨夫人的左手边,亲亲热热说着话。卫姨夫人除了对人人都有的和善,神色间还多了一份真心宠溺。
墨紫一看,这个六小姐,八成也姓卫。不但她姓卫,还有那天两个哥哥一个小妹,都姓卫。怪道言语嚣张,态度倨傲。虽然同裘氏一样经商起家,卫家有三兄弟,子嗣兴旺,且卫三老爷入了仕,妹妹又嫁给敬王爷为妾,因此在洛州的势力反越过了百年裘家,正是欣欣向荣的得意期。
那亭子里的,差不多一半见过自己男装的模样。墨紫暗叫着倒霉,有些裹足不前。
绿菊却不知其中奥妙,只当墨紫没睡醒,干脆拉着她走,嘴里还喋喋不休为人丫头的本分要勤快。
到了亭外石阶下,小衣正等着她们。
“绿菊,姑娘叫你进亭子。”论伺候人细心周到,绝对不是小衣。
墨紫也不是。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心甘情愿做。若轮到她的值,做起来不比任何人差。
绿菊还挺骄傲,对墨紫眨眨眼,拾阶上去了。她不知道,其实裘三娘故意留小衣和墨紫在外面的。四个丫头,谁主内谁主外,裘三娘聪明得很,一定人尽其用。
“小衣,差不多是时候了吧?”墨紫已经估算出时辰。
沉默好一会儿,墨紫以为小衣不打算回答,却突然听她说了两个字。
“来了。”
原来,不是沉默,是不浪费口水。
北城门的方向,扬起黄浊灰尘。一队疾驰的马车,由远而近,在离亭子不足百丈时,速度放慢了下来。
“冲着我们来的。”石磊大嗓门喊完,人已经跳出亭外。
墨紫掏掏耳朵,哀叹自己要跟这石破天惊的家伙同行一个月的霉运。说起来,她迄今为止还未有过像样的运气。
“石磊,别冲动,问清楚再说。”萧二郎较为冷静,踩着石阶下来。
但萧二郎经过墨紫身边时,她能感到蓄势待发的气势,显然他的警惕不比咋呼的石磊少。
“公……子且慢。”又一次在称呼上纠结,墨紫语气恭敬,可她注意到萧二郎回身的动作几乎是眨眼完成。
萧二郎听到且慢这两个字时,有瞬间误会那私货贩子就在他身后颐指气使。且慢,且慢,那个瘦小黝黑的男人动辄就这样跟他唱反调。然而,他看到的,只是一个纤细的丫头,那个名字里也带着墨字的丫头。声音不同,语气不同,神情不同,面貌不同,连男女都不同,为自己竟生出这样的错觉,他冷下一张脸。
“何事?”
墨紫完全不知道萧二郎想什么,见他又摆臭脸,只觉莫名其妙,想想自己说话不是挺客气的?心里问候他爷爷奶奶,脸上笑得蜜糖般甜。刚跟一群大男人跑船回来,别指望她斯斯文文。
“秉公子,那好像是我们裘府的人。”墨紫不再抬眼看萧二郎,维持她最标准的以下待上姿势,头下垂十五度。
那副卑微的模样,让萧二郎更光火。居然偏差那么多,他这是撞邪了?
“到底是好像,还是就是?你看仔细再说话。”心里有火,萧大将军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