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耶居然自己提起了这件事,卫长嬴心想我倒要看看你放着好好的父母钟爱出身尊贵前程远大的大家小姐这样的身份也不知道自重点,偏要学那些不三不四没身份的人,把眼睛盯在旁人的丈夫身上——如今对着所觊觎之人的妻子还有什么话要说?便故作惊讶:“竟然有这样的谣言?”又不以为然,“见过又怎么样?说起来咱们两家也都是亲戚,亲戚之间彼此见见也是常事。”
“我本打算下回再和卫姐姐解释呢,毕竟我今儿个才头一回见到卫姐姐,若是说的话太多,未免叫卫姐姐认为我是个聒噪多嘴的人,不足以信。”刘若耶闻言,微微冷笑,一脸果然如此,“但现在看来,卫姐姐虽是才到帝都,倒有有心人把话传到卫姐姐耳朵里了?”
卫长嬴当然不承认:“十一小姐想多了。”
刘若耶也不理会她的分辩,只压低了嗓子,冷冷的道:“论起来我也是东胡刘氏嫡出的小姐,也许卫姐姐听我那十姐说过,总之我在家中也是很得宠爱的,父亲母亲都拿我当掌上明珠一样的看待。卫姐姐你说,即使我自己糊涂,我父亲母亲可肯让人传说我觑中一个早就有了未婚妻的男子?”
她这话说的很合常理,若不是她之前刻意说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话来挖坑,卫长嬴真想点点头,和她一起商量都是谁在其中挑拨离间,害了这个又害那个?还安排得让两人彼此成仇!此刻因为对刘若耶防备着,就淡淡的敷衍:“十一小姐你真是想多了,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荒谬的事情……”
“去年发生的许多事情,卫姐姐受害也不浅。”刘若耶忽然站住脚步,看着卫长嬴,低声道,“说起来都道我觊觎卫姐姐的丈夫,故而唆使父母,从中推波助澜、落井下石呢!实际上,我一个女孩子,家人虽然宠爱,与同为海内六阀的两个家族为仇——这么大的事情族里怎么可能听从?说我唆使,我父亲母亲又不是不智之人,再者还有族中长者在,岂容我一个小小女流左右?东胡刘氏若是我唆使得动的,还能立于海内六阀之列?”
话说到这地步,卫长嬴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了,便正色道:“此事确实荒谬!拙夫虽然在帝都薄有声名,但我想,以十一小姐的才貌,什么样的人配不上?怎会觊觎早有婚约的拙夫呢?”
刘若耶冷笑着道:“卫姐姐不知道,说我觊觎卫姐夫的谣言传出来之后,我母亲与族里几位伯母婶母大吵了好几场,差点关了院门直接动手!只是这种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却又不能跑到外头去敲锣打鼓的澄清——所以说做女孩子最委屈的就是在这儿,被污蔑了都没地说理去!那些个长舌妇人,口一张一合,什么乱七八糟的说了出来,她们倒是痛快了,全然不管那些话说了之后给咱们这些女儿家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一点儿不积德!我那时候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日都不敢出门!后来还是我父亲赶过去把我骂了一顿,说我这样怯弱,怎么配做他的女儿,这才重新出来走动!”
说着,刘若耶眼圈儿一红,几乎没掉下泪来!
卫长嬴终于动容——刘若耶说的这番经历,何尝不是她在凤州的经历?只不过宋夫人没有证据去寻了什么人吵架,只能暗暗记着帐,而没人敢把这个消息告诉体弱多病的丈夫罢了……
沉默良久之后,她低声怅然道:“是啊,做女子,名节上……
总是吃亏的!”
“我的同母弟弟,在族里排行二十三,年虽幼,却有才略。”刘若耶自嘲一笑,道,“本来族里数十六哥最被寄予厚望,十六哥是个好人,我相信他不会使这样下作的手段。只是十六哥被族里栽培多年,很多人已经在他身上投了注,自然不希望出现什么变故。其实我也不过是受池鱼之殃罢了……家大了,人多了,自是良莠不齐。卫姐姐也是卫家出来的,这些,想来姐姐年长,比我更懂得。”
“总有些人,不敢光明正大的比试,就喜欢玩弄鬼蜮伎俩!”卫长嬴眉宇之间,浮现出厌恶之色。
刘若耶深有同感:“卫姐姐的胞弟,闻说是卫家这一代最有才干之人。只是卫五公子乃是长房嫡子,名正言顺,却不似我那弟弟,究竟只是五房。”
卫长风虽然大概可以说名正言顺,可卫郑鸿多病,根本不能视事。庶出的二叔卫盛仪那么能干而且子嗣昌盛——和虽然年幼、但有父母一起齐心扶持,而且对手刘希寻固然受族里栽培多年,到底只是平辈的刘家二十三公子比起来,真不知道是谁更轻松些?
也许只能说,各有难处。
这样说来,两人对比一下,真是同病相怜。之前的隔阂不知不觉,就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里消融至无,却是掏心掏肺的倾诉起来……
到后来刘若耶告别,正色讲道:“原本今儿个我头一次与卫姐姐见面,不该说这么多的。只是我想想觉得不服,我与卫姐姐无冤无仇的,论起来大家都被同一拨人害了,现下倒是咱们要掐起来,叫幕后真凶看笑话!凭什么?”
卫长嬴也恨声道:“若耶妹妹说的再对也没有了!咱们这些闺阁女子,好好的守着闺训过日子,出阁之前等闲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碍着堵着谁了?前院争斗却把咱们拖了出去肆意污蔑——欺人太甚!实在欺人太甚!”
于是同仇敌忾的两人犹如嫡亲姐妹一样,相约下回再聚,挥手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