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凛冽,小青独自站在崖边,衣裳鼓舞,看着日头渐渐移转,阳光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投映在云雾上,变化不定。她却仿佛凝固住了,一动不动,感到从未有过的寒冷与孤独。
她没听见赤离火等人的安慰,没听见天上凤凰的啼鸣,也没听见南峰传来的阵阵啸呼与气浪迸炸声……在她眼前与耳边,一直闪现着与许宣相识以来的幕幕画面,回旋着种种声音。
她想起西湖的明媚春光,想起断桥的雨,想起峨眉山的云海和落日,想起秦淮河的灯火与明月,想起东海跌宕的浮板,想起绝壁飘摇的籘绳,想起镇龙谷黎明时的霞光,想起天漏山深夜的烛火……想起了许许多多此前未曾想起的情景,就连那些琐碎而平淡的细节,此刻也显得如此鲜明。
她想起遇见他前,那漫长而单调的五百年时光,那时只有姐姐陪伴在她身旁。那时她不知道何谓喜,何谓悲,何谓甜酸交掺的滋味,何谓眼泪。那时她以为峨眉山就是整个世界,所谓成仙,也不过是这简单光阴的无限延展。
她想起那天傍晚,在满天晚霞里听着他悠扬的笛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那么长。想起那时她忽然明白,这个孤独的世界,只剩下身边的这个少年和她相伴……
然而此刻,那双影子却仿佛在阳光里渐渐消失了。只剩下她,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身影,跌宕在这诡谲莫测的云雾里。
她就这样怔怔地站在寒风中,心事浮沉,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日头移转,直到天色渐暮,直到那只巨雕低沉地怪叫了几声,张开巨翅,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悲伤,视线模糊。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心道:“小青啊小青,修仙也罢,成魔也好,都得斩断凡尘的七情六欲,他和你萍水相逢,本非同路,无论能否活着从这儿出来,总有分别之日,不过早一时、晚一时罢了。”
“走吧。”当她转过身时,她已经调匀呼吸,恢复了轻松自若的神情,对着赤离火等人嫣然一笑,“圣上吉人天相,自能化险为夷。也许不等咱们打败那帮逆党,就已经自行现身啦。”
赤离火等人松了口气,纷纷道:“娘娘圣明!”跃上龙骑,和她一起朝南峰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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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近黄昏,一轮红日悬挂在右边天际,云海镶金。“一阳台”的金钟被照得灿灿闪亮。台上两道人影正绕着钟亭飞旋激斗,在气浪震荡下,金钟不住地摇晃长鸣。
众蛇人见小青与赤离火等人赶至,争相起身迎接,如释重负。唯有王允真不见许宣,掩抑不住失望与担忧之色。
小青转头四望,道:“王圣使呢?”众蛇人道:“正在台上与……”
话音未落,“轰”地一声,霓光乱舞,台上一人闷哼一声,翻身猛撞在钟亭上,鲜血喷得到处都是。台下一片惊呼。神霄派的道士们纷纷站起身,手按剑柄,又惊又怒。
另一人定住身形,长剑斜斜指地,道:“萨道长,还要再比么?”衣带翻飞,俊逸出尘,正是王重阳。
小青一眼认出受伤那人乃是王文卿的大弟子萨守坚。此人隐忍谨慎,修为极高,想不到这么快就败在了王重阳的剑下。
他挣扎着站起身,方欲握剑再战,身子一晃,又是“哇”地喷了一大口鲜血,溅得络腮胡子与胸口尽是殷殷血点。
王文卿淡淡道:“守坚,胜负已分,不用再比啦。这一场是镇龙谷的王公子胜了……”
众蛇人欢呼四起。萨守坚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面如死灰,颓然坐倒在地。神霄派众弟子抢身跃上钟亭,恨恨地瞪了王重阳一眼,扶着他回到廊亭休息。
巫鹿极是兴奋,摇头晃脑地道:“圣使连败蓬莱七山,真乃神人也!”
小青听众蛇人介绍,方知此次斗剑分为“东、南、西、北”四组。除了王重阳一人连战七局,势如破竹地横扫“西组”所有对手,拔得头筹外,另外三组激斗正酣,仍未决出最后胜者。
暗感佩服,心想:“这小子虽然呆头呆脑的,正经得让人有些生厌,却端的是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只要青帝不出现,恐怕真没人是他的对手啦。”但想到青帝,脑海里立即又闪过许宣的身影,方甫涌起的喜悦不由冲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