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骏那无比冷清寂寞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的刹那,她低了头:“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伤害小雅。”
“谢谢你这么信任我。”随着这声哑音,他低下头在她的头发上亲了下。
在他的气息靠近的瞬间,卢雪的脸已经红了。她心里益发认定: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当好他和安知雅这对兄妹之间的桥梁,因为他们一个是她的爱人,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舍不得他们其中哪一个。
在临登飞机前,安知雅把要去美国可能会面对的情况简单与卢雪做了说明,发现卢雪的反应比自己想象中的冷静,不由猜疑是不是徐乐骏已经和她说了什么。她与徐乐骏的私人问题,安知雅却是一句话都不想多问的,怕问了会多嘴。
这样一来,那天,他们一家三口,加上小禄,两个随行的张齐亚和卢雪,一块上了路。
按照徐乐骏和卢雪说的约定,本是要迟两天才启程。结果在当天,他和阿源提早登机匆匆回美国。
不无意外,当李墨翰一行抵达美国纽约机场时,李家派来的人已在机场门口守株待兔。
“太夫人从昨天开始无法正常进食。”这位李家的资深官家全叔,在李太奶奶身边是跟了数十年,可谓为心腹。今太奶奶病重,他不在身边侍候,而是跑来给李墨翰接机,大有求助的意味。
李墨翰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焦虑,未来得及开口。小禄抢着问:“约翰夫医生怎么说?”
李太奶奶是不会住医院的。家里医疗设备齐全,也有相关的医疗团队服务。约翰夫医生是太奶奶的主治医生首脑,权威的胸科医生。
“说是与消化科医生商量,可能为了加强营养,准备做肠道造口,从肠道直接输入营养。太夫人近个月来虽然控制着没有发病,但是,身体虚弱了很多,吃不下,营养上不去。”全叔道,那眼睛在车上落到了坐在妈妈腿上的小丫头身上。
这个四岁多的孩子和她妈妈,应该是这次李家人注目的焦点。按照岁龄排行来算,这个孩子是下下任的头号继承人,如果她能健康成长到法定年龄,又没有主动放弃继承权的话。
注意到这个严肃状的瘦脸大叔看着自己,小丫头眨眨眼后,没有敢随意开声,更多的,是把注意力放在他们一家人坐的这辆高级劳斯莱斯长车里面。“妈妈,我想喝水。”在综合考虑后,小丫头选择了最保险的方式试探这辆车的功能以及陌生人。
知道女儿的小心思,安知雅捏捏女儿的小脸蛋:“到了屋里再喝。”
小丫头从这句话里头体会到了妈妈的命令:从这一刻开始,不准对任何新奇的人和事物产生好奇。她乖乖地把头靠在妈妈怀里面,闭上眼睛假寐。
从机场到李家宅院,飞驰也要长达三四个钟头。
大铁门敞开,车子没有向着恢弘的主建筑,而是绕到右后方较小的一栋三层别墅门口。
全叔先下车,门口跑出来了一男一女,女的年纪较大,应也是个管家,男的年轻一些。后来经介绍,安知雅知道了这是全叔一家。女的是全叔的老婆全姨,男的是全叔的儿子全德,都是服务于太奶奶一人。
全德为主人打开车门。全姨见到孩子想要接过来抱。
安知雅摇头:“让她自己走。”
小丫头就此牵着小雪阿姨的手低调地走进屋里。这是妈妈教育的,从今开始不能离开小雪阿姨的视线。
张齐亚留了下来负责行李。其他人尾随全叔,是往别墅二楼太奶奶的房间走去。到了二楼走廊,全姨盯着小丫头又开了声:“里面有病人和医生,怕会吓到孩子。”
安知雅与丈夫相看了眼。李墨翰蹙了下眉,倒不是担心小孩子看了会怕,而是这里人多杂乱,初来陌生不知状况,反而容易出现问题,便接受了全姨的提议:“这样吧。麻烦你,带她们先到隔壁房间休息。”
孩子是不可能随便交出去的,哪怕是李太奶奶信任的全叔一家。卢雪给了安知雅一个保证的目光,带了小丫头随全姨暂时离开。
一行人再往前走,能看到两三个医务人员穿梭在房间和廊道的身影。但是,从他们的脚步和姿态来看,不像是病人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因此,也没有见到有亲属守在门口这里。
快到门口的时候,迎面走来另两个人。前面一个中年妇女,穿着得体的家常服,年纪应到了中年,身材微福,体态中有种尊荣华贵。后面尾随的年轻女人,身着的是蓝色工作服,系了白围裙,双手捧了个托盘,上面放了个瓷碗和调羹。
见到李墨翰,中年妇女停了脚步,圆脸庞尖下巴的一张脸堆起了像是亲切且无形中有种疏忽的笑容,话声热情又客气,绝对符合当家主人的风范:“哎,我说是谁呢?远远看着眼熟。墨翰,还有小禄,每次回来都不事先打招呼的。”说完那褐色的小眼睛一转,盯在了安知雅身上两眼,却好像一晃视线飘走,不留痕迹地表态出一种高而不露,绝不会先开口问到安知雅。有点尖利的声音紧接着又与李墨翰、小禄两个人热烈地问候起来,完全像是疏忽了有安知雅这个人的存在。
安知雅得以知道这人是谁,靠的是安排好小丫头尾随过来的全姨。
“三房的大孙媳妇,她老公在那一辈分里排行第六。今三房的公公婆婆都是去世了。所以,大孙媳妇在三房掌家,顺便掌管了全家的厨房。”全姨道。
于是安知雅能听见小禄喊对方为“六婶”。不过,相对于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安知雅第一眼注意到,却不是这位六婶如何苛刻于她,而是她后面的厨房人员捧的那碗粥。乍看上去,这是一碗清淡到几乎无米的粥水,在房门口黯淡的灯光下,白色中掺杂了点米黄,上面飘浮的,像是米水的浓羹,又像是层浮油。如果是平常人,恐怕也是看不出什么区别吧。但安知雅分明是感觉到了异样,在微皱眉头的时候,扯了下老公的袖子。
李墨翰顺妻子的视线看到了那碗粥,在不解其惑的一愣之后,猛地沉下脸:“那是要给太奶奶喝的吗?”
六婶本来寒暄的话刹然而止,见其他人都因李墨翰的问话看向她身后的厨房人员,从容地笑了笑:“太夫人刚刚说肚子饿了。我们和医生商量了下,看能不能喂一点粥水。”
“不是说要做肠内营养吗?”小禄发出疑问。
“小禄,你是医生,应该也清楚。总得试试,试到不行,没有办法了,再来做这个手术。”六婶说。
李墨翰径直上前,那手伸出去,要碰到那碗粥的时候,捧着粥的年轻女人像是被惊到,退了大半步。
“你,你这是做什么?”六婶惊道,“李墨翰!”
连名带姓叫她老公名字,分明不是亲近,是戒备。安知雅忽然跟着上前,从右边抢了那碗粥到手里,就着碗口尝了一小口。这一尝,她眉头打了个死结。这是什么怪味!当她想把粥给老公也尝一口时,年轻女人冲上来一巴扫到她手上。那碗,当即摔到地上,连同粥摔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