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下官可否查探一下太子殿下的身子?”
“大胆!”
黄公公不悦地一喝,完了又像怕吵醒太子爷,压低嗓子,满眼都是不屑。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岂是你能随便看的?”
就一个要死的人了,还尊贵什么啊?夏初七心里狠狠骂着,讨厌这些装叉的规矩,却不得不赔着笑,“黄公公且息怒,下官见太子殿下脉象细弦,湿火已入肾,湿毒流入筋骨,恐身上还有别的病灶,喉间糜碎,舌下肿胀,所以想看看他口腔和身上的病灶,以便确诊,好对症下药。”
黄公公虽然跟随太子赵柘多时,可太子爷病了这么久,他已经见了太多有名气的太医,却没有一个人治好病的,早就对这些医官不抱希望了,哪里又能瞧得上夏初七这么一个年纪经经的良医官?
他打着官腔,抱着拂尘,尖着嗓子,“这事儿咱家可做不了主。长孙殿下交代过,不要随便让医官糟践了太子殿下的身子,楚医官还是不要与咱家为难才是……”
矮胖大冬瓜,拿着鸡毛当令箭。
不看身上的病灶,如何确诊得了病因?
她还没有反驳,床上那个人却动了一下,“黄明智……”
他的声音像是许久没有开过口似的,沙沙的、哑哑的,像一条缺水的鱼儿,听上去格外干巴,两片嘴唇蠕动着,眼睛慢慢睁开,定定地看着夏初七,他目光似有怔愣。
“你是……”
“太子殿下。”夏初七权当他是自家的长辈了,扑通一声,跪在了病榻边上,“下官是晋王府良医官楚七,奉了长孙殿下之命,前来为太子殿下诊病。因号脉无法确诊病情,还请太子殿下脱衣一观。”
“老十九家的?”
这个新的称呼,听得夏初七耳朵一烫。
“是的,十九爷家的。”
赵柘喘着气抬了抬手,吩咐道:“黄明智,扶我起来。”
“是,殿下。”黄明智塞了一个软垫在他的背后,让他倚靠在了床头上。这样一瞧,穿着寝衣的他面色更为清瘦,年纪也就四十来岁,一头长发挽在头顶,目光极为柔和,与夏初七说话时,甚至还带了一丝微笑。
“是楚儿么?”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夏初七一大跳,就连黄公公也骇得够呛。
“殿下,他是晋王府的良医官。”
赵柘重重咳嗽了几声,呼吸很紧,声音也不太清晰。
“是本宫眼花了?”
他稍稍顿了一下,又望向黄公公,“替本宫解开衣袍……”
黄明智有些犹豫,“殿下,您身子弱,受不得风……”
“本宫的话也不听了吗?”
赵柘久病的身子本就虚弱,一生气,一激动,身子就颤抖了起来。黄明智面色一白,赶紧伸手替他顺着气,也再不敢多耽误,轻手轻脚地替他解开衣袍,露出一身瘦得皮包骨头的骨架子来,看得夏初七同情不已,可屋子里的窗帷都拉得紧紧的,她根本就瞧不太清楚。
“麻烦黄公公,掌了灯来,屋子太暗了。”
黄公公瞪她一眼,这一回却是不敢耽搁,很快就掌了灯过来。
有了明亮的灯光,夏初七终于看明白了他身上的病灶。
与她料想的差不多。不,比她料想的更为严重。赵柘的肩胛、背部、胸前以及四肢都有溃疡形丘疹状的脓疱,还有一些萎缩样的瘢痕,身上红红点点、斑斑坑坑,看着上特别刺挠人的眼球。
“殿下,张开嘴,伸一下舌头。”
赵柘配合地张开嘴,伸了舌头。
果然,在他唇和口腔里也有溃疡,应该已经遍及了扁桃体和咽喉。
夏初七咬了咬唇,静默片刻,又问了他一些病情,再结合他身上的症状看,基本可以确诊为——梅毒。
怪不得医案上都只敢写“风寒”,谁又敢说当今太子殿下得的居然是花柳病?为了忌讳太子身份,除了医案不能公布病症实情之外,就连御医开处方也要故意用一些辅药来掩人耳目,这也就是为什么东方青玄会说“治好也是死,治不好更得死”的原因了吧?
但梅毒这种东西是为不洁的性而引起的,作为太子,他接触再多的女人,哪一个会不干净?为什么他会得这种脏病?
“楚医官,只管直说。”
赵柘像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有了心理准备,声音很是平静。